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陈度的眼睛开始变得一片死灰,他明白他们一定会死,并不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他们于这群黑衣甲士只是蝼蚁,而要杀蝼蚁需要理由吗?
随着那声不屑的声音落下,“咔哒”声不断响起,本静止的黑衣甲士开始将弩箭上弓,本静止的杀气如江河般再次席卷了这片林间小路。
低低的啜泣声在陈度背后响起,陈度长长出了口气,目光闪烁却没有回头,因为他不想回头看到那满地的朝夕相伴的老兄弟的尸体,亦不想看到那满是绝望的面孔。
缓步迈向前方,手轻轻扬起,有剑来,手指摩挲着这柄并不出奇甚至有些丑的宽大铁剑,陈度却感到了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老伙计,再陪我战这最后一场。”
瘦削的中年男人握着一柄形状丑陋的宽大铁剑于这血海中缓步低语,却给人一种格外豪迈的感觉。
机括拉动声想起,那密集的象征着死亡的箭雨再次出现,陈度望着这漫天箭雨,那双属于中年男人黝黑眸子的眼底燃起了火焰。
怒吼,大踏步向前,汹涌的元气环绕于他的身上掀起了暴虐的狂风,手臂挥剑,宽大的铁剑在空气中勾出了一道带着金属光泽的清冷的弧度,然后这道弧度越发的巨大夸张,陈度于这迅疾的风中暴喝:“千山!”
这是若万钧之力下坠凡人不可当的泰山之力,千军辟易,万军莫当,这亦是一名“小天人位”境修行者斩出的“从心之剑”。
“我这一生诸多坎坷,却从未失去过最初的方向,”陈度一字一句清晰的吐出,而后,漫天的箭雨和这“千山”剑式碰撞。
没用巨大的声响,只有被那至强至暴的巨力所掀起的罡风与泥土,锋锐的弩箭纷纷倒射而回,本浓郁弥漫的死亡气息此刻却被恍若被春风扫过,生机丛生。
空中飘飞的泥土散尽,陈度撑着那柄因承受不了巨力而崩碎的铁剑半跪着,缕缕血迹自其嘴角流下,而后滴落在地上,泥土沾上了点点殷红。
所有的镖师纷纷睁开那因惧怕死亡而闭上的双眼,呆呆的看着那个拄着残剑半跪着的男人。
风飒飒地响,于黑衣甲士群的深处传来了那道依旧平淡,却有隐隐含着震怒的声音,“蝼蚁,也敢反抗?!”
陈度听着,本已经精疲力尽的他突然很想笑,于是他笑了,放肆的大笑,笑声中传来他的话语。
“我们......在你们眼中.....当然是.....蝼蚁,”陈度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长长顺了口气,“拼尽全力也杀不了你们一个,但你们俩次绝杀不是也杀不了一群蝼蚁吗,这对你们来说是不是更加嘲讽。”
这不加掩饰的嘲讽话语清晰的从陈度口中吐出,所有的黑衣甲士依旧无言,只是收起了他们的弓弩,拿起了兵戈,迈向了陈家镖局的镖师们。
所有人都知道必死无疑,按照他们原本的做法,他们此时应该会闭上眼睛等死,但奇怪的是,一名青年镖师忽的站了,而后更多的镖师站了起来,道道或沧桑,或年轻的身影重叠着,将他们身后的镖车围了起来,而后他们怒吼,声音如雷鸣:“吾乃陈家镖师,陈家镖,镖出必至!”
有多少年大家互相扶持,从一无所有到逐渐有了些安身立命的本钱,这么多年的风雨同舟,有些东西是应该去一起面对了。
镖师们看着那独自拄剑的男人,忽然发现了一些东西是比死亡还重要的,譬如“信仰”与“不弃”。
镖师中,一名老镖师慈祥的看着他身旁的年轻人,这是他的儿子:“涵儿,你怕吗?”
被称作涵儿的年轻人看着他的老爹,用着平生最郑重的口吻回答道:“老爹我怕,但既然这该死的的命运不给我们活路,我还是觉得站着死比较好。”
老镖师淡淡地笑了。
陈度听到了身后的怒吼,却没有回头,看着如潮水般逼近的黑衣甲士,眼中闪过些许不舍,回忆般地轻轻低吟:“吾乃陈家镖师,陈家镖,镖出必至。”
陈度缓缓放开手中的剑,闭上了眼,他太累了,那一式“从心之剑”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便在陈度闭上眼迎接死亡时,一声叹息自远方传来:“此处本该江山如画,为何总有血光扰清静。”
于这红尘百丈处,光明大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