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树迷蒙中听到院中的脚步声听到他快乐的敲门声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生疏听到他在门前转来回转圈听到他敲窗听到他在墙根蹲下……想起那晚的星辰与大海,宋均蹲坐在她窗外。
夜静得几乎能听到满院军汉的呼吸声!宋无人搭理均看着院中的重重黑影,只好回去了,回去更睡不着,抱几本医书,挑灯夜读。
晨光何时打到窗子上他都没注意,是院中的动静将他从书中抽出来。宋均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只见一个气度不凡,身姿轩昂的男子立在了云树门前这人,有些眼熟。
云树实在太累了,昨晚三更天方得入眠,而此时确也是她与赵琰约定的时间。她从榻上挣起身子,拿帕子浸了水,盖在脸上清醒一下,才穿了衣服,打开窗子。
云树看到门外正被搜身的赵琰,并没有出言阻止,而赵琰的满腔屈辱与怒火在看到窗沿上的云树时,定住了。然而只是惊鸿一瞥。在他终于被细致的搜完身进去后,看到了坐在桌边梳头的云树。
因为用了药的缘故,虽短暂睡了一觉,云树却如复苏的花木,不再像昨日那般憔悴:
唇不点而朱,娇唇皓齿明。浓翠眉羽轻扬,眉尾蕴藉优美的弧度,眉下鸦色长睫压着一线秀水清波,藏尽三春之色。鼻凝鹅脂,肤色皎然又隐一层淡绯,如红梅覆雪,显得整个人超凡出尘,灵透逼人。修长的脖颈边垂滑下乌黑长发几乎拖到凳子下,遮描得慵懒的身姿柔若无骨,只是有些单薄。
她罩着一身男式白衣,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长发,梳子都拿不稳的样子,仿佛在梳理岁月风尘,又仿佛静待微雨濯尘,又仿佛沐浴在万里晴柔中,给世界一个期许……确是一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美人儿梳妆图”。
云树慵懒的朝赵琰的方向抬抬眼皮,语调却是处理事情时一贯的清晰。“想好了?”
这与美人儿初睡醒的慵懒绮丽的风情是不一致的,也正因为她艰难苦恨,栉风沐雨的二十多年光阴锻造出来的独特气质,才使得这幅“美人儿梳妆图”天下绝无第二幅!如果没有亲眼见到,任历代的哪个名家、大家也画不出这样绝代风华!
赵琰捏了捏手中的国书,放在了云树面前的桌子上,而后倾身抽出云树手中看似拿不稳的梳子。
一梳子下去,云树整个人立即清醒了,有些慌乱的坐直身子。“这是做什么?”
赵琰不再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换上了当初璟王爷的“和善”模样。
“皇帝亲自帮云帅梳妆,不知可否折些银两?”
赵琰看到她的唇角飞快抽动一下,故意让脸色冷沉下去,抽过他手中的梳子,指指对面的凳子。“那边去。”为了揭过满身的不自在,她摊开桌上的国书。
写的也是那么回事,印玺也盖上了,不过银两与绸缎的具体数量却还是空着的。
赵琰在云树对面坐了,褪下那一丝欣赏,诚恳道:“昨夜查点账簿。连年兵事,所余不多。希望云帅给赵国万千百姓留条活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百姓尚且如此富有,赵皇帝又何必跟我哭穷?”
“文人总是言辞夸张。”
“还是这么没诚意。”
赵琰干笑一声。
“你想带走卓渊,那朕许他跟着你,如何?”
云树审视赵琰,又眯起眼睛。“有点意思了。”
“可折多少?”
云树在赵琰面上又扫一遍,轻吐:“丝绸,万匹。”
“这么少?”
“你还有吗?”
赵琰咬咬牙,“那个孩子的身世。”
“说说看。”
“宋均初病时,人虽神志不清疯疯傻傻,但风姿仍在。深宫寂寞,据说许多宫女会去偷看他,”说到这里,赵琰冷嗤一声,才继续道,“那个照顾他的宫女肚子渐大,被告发。宫闱私通是死罪。她说宋均疯起来强了她,她害怕,不敢说。”说到这里,赵琰特意看看云树的表情,而云树面上并无波澜。“待那孩子生下来,眉眼确实有宋均的影子,朕便留了下来,养在别苑。”
“然后呢?”
“可折多少?”
“丝绸,五千匹。”
“他的生母,生产完就被处理了。”
“这么说,你是特意把他留给我的?”
“倒也没有。”赵琰自嘲道:“实在没想到你会杀到我的宫门前,要靠一个小孩子才能换一线和谈的机会。”
“我也没想到。”
“值多少?”
“丝绸,万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