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与司马炽刚刚审读完的赋文不同,这通篇是以文字与八卦阴阳六爻间或排列而成的。比之赋文难懂,这下司马炽是真完全看不明白了。
司马炽原身喜读经史,然而《易经》虽属于经学,但其领域艰深难解,各派众说纷纭,解读似是似非,十分难入门学习。且易之师又极为难求,也少见。所以他对此并不擅长。
后世的他更不必说,易经这书都没翻过。
这时,见这个,顿时有点头大。于是,朝缪播言道:“不闻宣则对易经之说也感兴趣?”
缪播赧然道:“私下小兴,然不得名师,无以进益,故难宣于口。让陛下见笑了!”
司马炽连忙挥手,“宣则过谦了。幸你有此兴,为国举才,可全面观察。人不可能全而知之,有一面为才,适用之,则可矣。知农事者可督农,善兵法者可将兵,明狱讼者可断狱,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古代大多为官者,政事分的并不细致,都是全面负责,所以要求极高,故此事务繁琐,也很容易养成怠政。历朝历代选官,也不会想着专才适用这一套。
特别是如今这个崇尚玄谈的朝代,更是严重。
陛下这话说到缪播心坎上去了,他连忙附和道,“陛下所言甚是。正如陛下佳作《师说》所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臣近来,日日品鉴此文,得益匪浅。当为臣掌吏部选官一指路明灯也。”
这回换成司马炽赧然了。闻言,直咧嘴酸牙。这《师说》不用疑问,便是他剽窃文抄于后世唐宋八大家之一韩大家的名作。
他将其搬出,出在考核二十五题中。满文附上,然后考核答题人,一问句读能力,也就是断句;二问“试论今日之求师授徒之状”。
天地君师亲,师徒关系作为古代最重要的纽带之一。司马炽要治理天下,没办法忽略。出题的时候,自然考虑到这个问题。如今的求师授徒之难,并不亚于韩愈作《师说》那时的状况。
社会风气如此,不得不一点一滴慢慢改变。司马炽作为皇帝,有天然的优势,只要慢慢引导舆论,带领风气,总会有所转变的。
缪播突然道:“臣恳请陛下能允臣,将《师说》一文誊写,发传天下。”
见司马炽有所迟疑,缪播想了想,还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一来可为陛下聚名,二来可扫天下耻为师、难为徒之风气。”
司马炽见缪播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随即点点头,“宣则之心,朕懂,就按你说的办。”
转眼又郑重道,“宣则,朕与你是患难与共之人。不必为细微小事在意,朕视你为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直言名利,甚至是求名、聚名之言,这放在一般人身上,可能并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是好事。
但放在皇帝身上,有时候就会遭小题大做。为陛下求名,你这是讽刺陛下无道无名?还是说你是小人佞臣,引陛下钻营名利?
如果皇帝性格敏感的,建言者估计还要倒霉。为我求名聚名,你这是说我这个皇帝不称职?没有名望吗?不为宇内所知敬仰吗?
这一不小心就会被扣大帽子,所以伴君如伴虎。这也是为什么司马炽这么宽慰,缪播有点迟疑说心里话的原因。
缪播闻言也笑了起来,如释重负,“宣则明白,所以宣则才敢言此。”
司马炽见他自称表字,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为帝者,称孤道寡,只有臣子,难有朋友,只有后妃,难有爱情。只是做了这两个月时间,司马炽便已经慢慢感受到了。
还好,原身除了给他留下烂摊子外,也留下了不少值得东西。比如缪播、缪胤这种良臣益友,比如梁皇后,贤淑美丽的妻子。
至于怎么维持其中关系,不让它们随着岁月而变质,那就要看司马炽自己本身的能力了。
“宣则既有大兴,就为我讲讲这郭景纯卦易之言吧。我也开开眼界。”司马炽笑道,扬了扬手上的答卷,交予缪播,然后在他身旁坐下。
一旁傅宣竟也闻言看过来。便被司马炽眼尖看到。
司马炽唤道:“世弘有暇,也来一起研究?”傅宣按亲戚论,还是司马炽的侄婿,虽然年龄比他大上不少。所以司马炽唤其表字既得礼,也显得亲近。
傅宣闻唤,走过来道:“可是河东郭景纯之作?”
“臣听闻河东故友讲过,此人精于赋文,然为道之学、卜筮卦占更为精深,尝师从河东著名阴阳术士郭公习此术,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不显露人前,故世人多知其文赋,不识其卦易之才。”
缪播闻言,神色更是心向往之,连忙朝旁边让让,拉过傅宣,又将郭璞之作一张张摊开,口中道:“微言大义,卦易之学最是如此。郭景纯之作,我研读数遍,得理甚浅。今有陛下、世弘兄在,不怕读不懂了。”
看着缪播兴致勃勃,司马炽没忍心说出自己完全不懂的残酷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