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子琛听罢身子僵硬着,他的父皇是对他下了死手吗?父子之情已是消磨到了这般地步了?那子黎在那深宫里,又将如何?
他戚笑一下,众人也只以为他是怕死罢了。
“先生可以去寻那侠士求药,不过在你寻得之前,我亦可为你练几只药蛊。
疗效虽是不如你体内那般,但也可以延上几年寿命。
只愿先生若是瞧见了那位侠士,告知他我们众人皆在阜国等他。”那位药蛊长老开了口,话说的漂亮稳重。
梵子琛作了揖,道了谢。
族长见多久无益,领着众人败兴而归。
九全坐在长凳上,手肘支在大腿上,身体前倾着打量他,道:“喂,你还想不想救你弟弟了?”
“自然。”梵子琛不知他是何意,坦白回答。
九全听罢,嗤笑道:“那何故说谎?你能骗过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头儿,可骗不过到处走窜的我!”
梵子琛沉默一小会,随后笑的人畜无害:“我不知你所言何意。”
“知不知道不重要。
不过负责跟孟婆抢生意的那老头既然说了治不得,那便是治不得的。
你若是真想让你幼弟活着,我劝你早些去寻那侠士!”九全说的极为认真,就当是看在一美的面子上给的忠告罢了。
梵子琛听罢,知道他的善意,作揖道:“多谢!”
接下来的几日,梵子琛再没见得练蛊师的长老们。九全说,他们在为他练蛊,让他安心等着便是。
这一来便“便宜了”一美,她喜欢缠着他,每日早早起身梳妆画眉。
九全瞧见也只是调笑一句:“女为悦己者容。”
没人知道他的心思,是有些落寞的,还是有些恐惧的。
管他呢,没谁在意的……
一美的阿娘是在某天的午后走的,她端坐在竹屋前,手里捏着线。
九全原先并未发觉,拿过来熟稔的为她穿了针。
他笑递过去:“给!”
没人答他,他蹲下来,眼前是个僵硬的尸体。
她是笑着走的……
梵子琛帮着一美九全他们,为她办了体面的丧事。
按当地习俗,人死后是要有和尚诵经超度的。只是他们所在之地偏远,去了再回将近数日。
别家多是在家中备一佛经,多是去寺庙里早早临摹下来的。
而一美年幼,从不知有这一说法,九全向来逍遥天地,对此更是一窍不通。
街市上也无人贩卖,像是在故意为难着他们。
梵子琛知晓后,让一美为他剃了长发,虔诚地跪在她阿娘的灵前为她超度,算是一场报恩吧。
其实带发并无不可,只是他对这类事情总有一些执念。
族长再来之时已是下葬过后。
他们递了一个特制的黑匣子,里面有个隔层。上面是他续命的蛊虫,而下面则是梵子黎的。
他要走的前夜,九全迟迟未眠。到了深夜,他终究是忍受不了的将梵子琛唤醒……
他蹲坐在床上,胳膊放在膝盖上。不耐烦的挠着头,直言道:“你明日走时,带上一美那丫头。”
梵子琛闻言,蹙眉道:“为何?”
“我明日之后亦有要事要办,留她一人我不放心。”九全说的无奈,可语气里总带着不甘。
梵子琛听罢,沉思片刻答道:“那我帮你在这照顾她几日,等你回来我再走。”
“废什么话!”九全有些愠怒,“我不会再回来了!让你带你就带!”
“抱歉!”梵子琛拒绝的干脆,带着她去那风云诡谲的地方,不现实的。
九全最瞧不起他这般狂妄,下床拿着他的木匣子威胁道:“你若是不带她,你跟你弟弟都别想活。”
倒是有些耍无赖了……
唉,下下策。怎么说都是个逍遥快活的人儿,现今竟要这般威胁一个小子。
梵子琛不曾想过他会这般,紧张开口道:“你别胡来!”
眼前这位大叔,竟是比毛头小子还要幼稚:“我没在跟你商量,你必须答应!”
梵子琛扶额无语道:“我家处处险恶,就连我弟弟也是因我姨娘毒害。若是她一个姑娘家跟着我,岂不是入了虎狼窝?”
“我不怕的。”在外面听了良久的一美推门而入,惊得九全差点摔了木匣子。
他们二人皆是一愣,九全觉得自己无趣得很,将木匣子放了下来。
梵子琛看着眼前紧张脸红的一美,纠结很久才想出好些的措辞来:“你应该找个好人家,不该跟着我去受苦。”
这应是他最委婉的拒绝,九全听得出来,可一美不能。
她只当是他心疼她……
她嗫嚅开口:“那我要跟你多走些地方,好好挑选如意郎君。”
梵子琛骑虎难下,九全将木匣子还给他,沉重开口:“以后……拜托了!”
晨曦现,梵子琛领着一美而去。
他一袭素衣,从后面看倒的确像个还俗的僧人,他的身侧有个蹦蹦跳跳的女孩,她的手里摇着狗尾巴草。
九全看过无数次一美的离开,可她以往都只是挎着个篮子,走远了些便会回头向他摆手。有时还会交代一句记得别喝太多酒……
可他的酒壶里装着的,从来都不是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