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意转而又问道:“我七哥这些年怎样?有没有再做什么混账事?”
金德篆脸露出难言之色:“这个,七伯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大妹妹嫁得好,大弟弟也争气。如今大弟弟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考中秀才了。葛老先生说,他颇有葛老先生当年之资,将来必定出人头地的。我七伯母如今的日子,谁不羡慕呢?”
钱如意便明白了,男人就像猫儿,一旦尝到了腥味儿,想要再洁身自好,简直比登天还难。小七定然没少做混账的事情。不过,钱如意自己一向都自顾不暇。实在也是爱莫能助。
如今听说侄女,侄子都争气。七嫂的也有指望。钱如意也就放心下来。
金德篆接着道:“我们兄弟才到京中,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师父听说了没有。”
钱如意笑道:“我如今就好比住在柜子里头,又能听说什么呢?”
金德篆道:“陆大人不日就要启程前往西南地了。”
钱如意奇怪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听说是去做经略使。西南地如今不大太平,暂代经略使之位的天佑土司虽说是位女中豪杰,可是又要打仗,又要管理俗务,想必也是拮据。大约因此,朝廷才要派陆大人前往。”
在内室和全生正在玩耍的湘文,忽然听见自己母亲的名字,顿时就从内室冲了出来:“我娘来接我了么?”
金德篆不认识湘文,因此略略一怔。
钱如意道:“这位就是天佑土司的公子。”
金德篆闻言,望着湘文便拱手行礼:“原来是小土司大人,失敬,失敬。”
湘文全然不顾这些,望着金德篆道:“你刚提到我娘了。我娘在哪里?”
金德篆两手一摊:“我也只是听说。大约过些时候,你娘就会来接你了吧。”
湘文冷哼一声:“我才不信。那些人一早就看我们天佑部不顺眼了,我娘顾及我和我爹,因此总是忍着。如今我和我爹都不在她身边,她这会儿肯定去揍那些混蛋去了。她打架打得高兴,自然就不会想起我和我爹了。等她打赢了,那些人都会向她献俘,她就会有新的男人,新的儿子……”
湘文说着,眼睛都红了,望着金德篆:“她不要我和我爹了对不对?”
金德篆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在是这孩子的言论,太过的离经叛道,匪夷所思。别说金德篆,一屋子人都被这娃子的话给雷懵了。
钱如意吃惊道:“湘文,这话谁告诉你的?”
湘文想也没想道:“阿莫。”
钱如意大跌眼镜:“他人在哪里?”
“在卫家。”
“卫家?”
湘文道:“他和我姑姑一起来的。所以,住在卫家。”
钱如意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当初胡大郎那一通忽悠,估计除了阿莫那少年,别人都知道那是胡大郎在忽悠他。偏偏那少年自己认真了。
钱如意望向湘文:“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湘文气呼呼道:“他还说,等他将来杀了皇帝,还是要回去做我娘的男人的。我爹只是我娘一个玩意儿,我也只是个杂种小崽子。
扔了就扔了,没人会在乎的。”
钱如意反问:“那你信不信?”这种鬼话,也就骗骗小孩子。
可关键是,湘文就是个小孩子啊。只见他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顿时浮了泪光,原来的怒气一扫而空,可怜巴巴的望着钱如意,仿佛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儿。
钱如意忽然就明白那孩子昨天,为什么死活不肯走了。
卫越忙着备考,大约是没空管他的。他这些日子,大约是借住在小白那里的。为了确定,钱如意问道:“你之前住在哪里?”
湘文看向一旁的全生。
全生比起湘文就天真的多了:“奶奶,文文一直我和在一起啊。我们住在爷爷家。”
钱如意心里,顿时就十分心疼起湘文这个孩子了。她当初让小白将他一并带走,心里知道小白是肯定会好好照顾湘文的。可是,她并没有考虑到孩子的心理啊。
湘文小小年纪,从西南地千里迢迢到京城,身边认识的人除了全生,再没有其他人了。他跟着全生形影不离,其实是小孩子无助时候的本能表现了。
钱如意将他拥入怀中:“好孩子,你那么的聪明怎么会相信阿莫那个混小子的话呢?原来的时候,他不是还要把你丢在深山里喂野兽么?”
湘文强忍着哭声:“那我怎么办?”
钱如意道:“你不是还有全生,还有奶奶我陪着你吗?你娘一定回来接你的。她才不会要阿莫那个混小子呢。”
湘文仍旧担忧:“那别人呢?我娘会不会要别人?”
“不会。你娘只会要你爹,你爹也只会要你娘。你们才是亲亲热热一家人啊。”
湘文仍旧犹豫。
一旁的全生拍着胸口道:“我奶奶不会骗人的啦。”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无论钱如意怎么和湘文解释,他都不大相信。全生一句话,湘文顿时就笃信不疑。他使劲点了点头:“嗯。”
“咱们接着去玩儿吧。”全生拉着湘文。
湘文点头,俩娃子又进里屋玩儿去了。
钱如意这才抬起头来,却见金德篆和金德禄并一屋子的徒孙们都面面相觑,脸色怪异。钱如意不解道:“你们都怎么了?”
金德篆擦着头冷汗道:“那孩子的话,着实将人吓得不轻。”
钱如意顿时又好笑,又觉得有几分报复后的快意:“你们还别不信,那孩子说的都是真的。”
“啊?”
一屋子差点儿都惊到在地。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