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秋天,百姓忙忙碌碌。在空旷的原野,到处是他们吆喝黄牛、扶着笨重犁柄的身影,身后翻起一垄垄新鲜的、湿润的黄土。
老实巴交的贾大庆住在长安城东头,当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他领着大儿子永祥、二儿子永亮、三儿子永福,来到自家的田间地头干活。
贾大庆虽然年过半百,但由于长期繁重的体力劳动,他的头发、眉毛、胡须全白了,皱纹像纵横交错的沟壑一样,布满额头、眼角和脸颊。只见他指着三个儿子,不容分辩地说:“咱们分两班,一班两人,我与永福一班,永祥与永亮一班,一班在前边撒粪,一班在后边犁地。”
“爹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永祥瘦高个头,一张又瘦又长的脸饱经风吹日晒,黑油油的。
与哥相比,永亮四方脸儿,一双潭水般深湛明亮的大眼睛闪着热烈的光芒,高鼻梁像一只玲珑剔透的玉器,看上去长得很帅。他拤腰说:“好咧。”
“就这么办。”永福中等个头,圆鼓鼓的脸庞,圆滚滚的胳膊,浑身上下敦敦实实,听了爹和哥哥的话,挽起袖子,瓮声瓮气地说。
他们热火朝天干起来了,永亮、永福拿着粪叉,一个从西边,一个从东边,把一堆堆平时沤制的粪均匀地撒开,在他们的后边,爹与哥哥一个人扶着一个犁柄,嘴里不停地吆喝着黄牛,身后翻起一道新鲜的黄土,留下一道深深的沟,一会儿又被新翻起的黄土覆盖,重新留下一道新的深深的沟。黄牛干累了,嘴里流着粘稠的液体,仰起头,“哞,哞,哞”叫几声,刚想停下来,休息片刻,被眼尖的主人看见,主人一甩鞭子,啪的一声,鞭梢打在牛的屁股上,被打疼的牛赶紧低下头,哼唧哼唧,向前走起来。
半晌,从远方地平线上气喘吁吁跑来一个人,他是贾大庆的兄弟贾新旺。贾新旺见到他的哥哥,兴奋地喊道:“哥,别干活了,朝廷出大事了。”
“吁。”贾大庆不慌不忙地喊住正在拉套的黄牛,黄牛巴不得主人有这么吝啬的一喊,立即停下来,鼻孔里喷出一缕缕浓浓的白气。
贾大庆好奇地看着兄弟,只见他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由问道:“咳,朝廷出什么大事?你快说呀。”
贾新旺瞪着一双牛犊子般的眼睛,兴奋的心情难以平静,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几乎是从嗓子里喊出来的:“皇帝换了。”
“皇帝换了?”贾大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在原地,呆呆地发愣,随后一个人轻声叹道:“这年代,换皇帝比换衣服还勤,与咱平民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贾新旺咯咯一笑说:“关系大着呢,诏书挂在大街的墙上,围观的人可多哩。”
“叔叔,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永祥、永亮与永福停下手中的活计,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贾新旺满脸笑容说:“叔叔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皇帝换了。”
“皇帝换了?换的是谁?”永福急不可耐地问道。
贾新旺故意吊永福的胃口,挤眉弄眼说:“叔叔不告诉你。”
“你说嘛,叔叔。”永福拽着叔叔的胳膊,央求道。
贾大庆、贾永祥、贾永亮看着故弄玄虚的贾新旺,全被逗乐了。不用他们催,贾新旺眉飞色舞说起来,说话时神采飞扬:“听识字的人说,新皇帝是高祖的四儿子刘恒。”
“刘恒,就是那个保卫边陲的代王。”永祥一提到刘恒,黑黝黝的脸上闪着明亮的光泽。
永亮一双大眼睛顿时射出两道热烈的光芒,激动地说:“我常听人讲,代王是一位贤王。”
“本草民不管他姓甚名谁,也不管他暴虐还是贤仁,只要他能给百姓带来实实在在的实惠,我就拥护他。”到底贾大庆岁数大,经的多,见的广,既经过秦王朝、楚霸王盘剥百姓的暴政,也经过汉王朝四个皇帝与民休息的仁政,几十年过去了,他认准一个道理,只要能让老百姓安居乐业的皇帝,就是好皇帝。
“咱们加紧干吧,把这一块地犁完,然后赶紧回家,看还有什么好消息。”永祥搓着手心,恨不得马上把活干完。
“对,抓紧干完活,抓紧回去。”几个人都有些心急。
“我干脆不回去了。”贾新旺掠起袖子,往手心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替下哥哥,扶着犁把干起来。
黄牛哞哞叫着,好像提起精神,分外卖力。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犁完一块地,套上牛车,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看见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在闹市的十字路口,一群人围着一个当官模样的人,问长问短,刨根究底。他们不由从车上跳下来,走上前去,只听当官模样的人耐心解释:“诸吕作乱,被丞相、太尉等大臣诛灭,大家共推代王当皇帝。新皇帝除了大赦天下囚犯,给全国男子进一级爵位,给无夫无子的女人一百户一头牛,十石酒,允许各地百姓自行聚会五天,以庆祝新皇帝登基之喜。”
听了官员的解释,人们非常高兴。只听路旁一个白发苍苍老者说:“代王是高祖的直系后裔,消灭诸吕,继承皇统,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下好了,风雨飘摇多年的刘氏江山巩固下来了,这是天下百姓的福祉。”另外一个儒生蛮有把握地说。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满腹高兴地说:“我本来是公士级别,这一次可以进上造爵位,能免不少赋税和徭役呢。”
“无夫无子的女人一百户能分一头牛,十石酒,每户平均一百钱呢。”一个中年妇女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嗓子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说话大声大气,唯恐周围的人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