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当时，他脑海中曾浮现过晴墨抱着晴叶的尸体在戾桥附近徘徊的身影。无数次梦里醒来都是她无措的哭泣，想要靠近却只能黯然退却的难堪。多少次都想要将她留在身边见证她的成长，却又畏惧她离开丰满羽翼遮挡难以存活。

不过现在看来，他真的需要好好留在她的身边照顾她。

可是她呢？

她到底跑去了哪里？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她又能去哪里？

【2】

在大江山住下的这些年里，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不说话的。因为没必要，也因为不想说。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晴叶的死，所以沉默也许是对他最大的缅怀。

她从未离开过大江山半步，可她不离开不代表酒吞童子不会跟她讲外面发生的事。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譬如那些她从未想起过的事，就这么轻易地出现在了晴明的生命里。

其实她知道，总有一天晴明会接回吉平和吉昌的。她也知道，她跟贺茂沙罗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这两个孩子身上。他们被晴明忽略太多年了，一直都寄住在不属于他们的家中。

不过要说寄住……大概不对吧，他们身上确实流有一半的贺茂血脉，住在贺茂家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贺茂沙罗是在生吉昌的时候难产而死的，如今算来，吉昌大概快到弱冠之年了吧。

而吉平，听说刚成婚一年，妻子是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同晴明一样，吉平和吉昌都走上了阴阳师这条道路，或许日后他们的子嗣也会如此，这下便是真真落实了“阴阳世家”这个名号。

但最令晴墨惊喜的消息，大概就是太裳的重新回归吧。晴明在她离去几年后便将太裳的封印解除了，让他重新回到了十二神将中。可晴明之所以如此毫无顾忌地解除太裳的封印，应该是算准了她不会再次出现。

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她铁了心要做一个销声匿迹的人。

而酒吞童子还跟她提起过其他的人，比如她过去的闺中密友——源光。

源光与她同岁，与万岁乐诞下的孩子大概今年便到束发之年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的晴叶也会成长为那样出落的少年，可惜那孩子早早便夭折了。但也正因如此，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同天神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敛了敛嘴角讥诮的弧度，她再一次进入了梦乡。仔细算来在大江山的这些年里，她几乎很少会有无法入睡的时候。哪怕闭眼全是噩梦，她也不愿醒过来面对现实。

曾经她便说过，梦对她而言大多数时候都是噩梦。而大多时候的噩梦都是关于她与叶王的，不是她死便是他亡。虽说更可笑的是，人还是她亲手杀的，是她亲手拿着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无边无际的黑夜，漫天遍野的鲜血横流，倒还真圆了她曾经的梦。只不过这些梦从来都不是她期望的结局。

不过这次的梦境似乎跟以往不同，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有的只是厚重的滚滚浓烟。而浓烟散尽，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全然陌生的场景。

黛色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背后，身着一袭白色狩衣的男子正背对着她屏息就坐，那身影熟悉却又令她感到陌生。

她不止一次猜测过这个人的身份，可除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她实在是不愿猜想什么其他身份。

“叶王……”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她试探着问出了口。可对方的不为所动，却让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其实那个身影还可以有其他身份的，但她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那个人。

“还是……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