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在蜕……复习呢。”她说,“他就要考试了,当然要安安心心复习。希望他别像你一样叛逆,叛逆的孩子最讨厌了。”
“没听见声音啊。”关瞻沉默片刻,确认他没听见弟弟的一点响动,“他在房间吗?”
“在的呀。”琳达一刀剁下,直接劈断了一根羊肋骨。“别去打扰他,宝贝儿。坐下来等吃饭就好。”
半小时后,羊排被端了上来。琳达再次嘱咐一句“吃吧”,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
关瞻头皮发麻。
就是这个眼神——一条蛇盯着兔子的眼神,或者是一只青蛙盯着飞虫的眼神。
“吃呀。”她重复一次,带着些情绪叹息一声。
“你很久没回来了。你应该知道和妈妈亲亲热热的有多么快活——可是你就是不肯。”
关瞻垂下眼睛,迅速把羊排吞咽干净。他心理的不适感过于强烈,以至于压根没心情去品尝晚餐的味道。
“你的房间收拾出来了。”琳达指指最里面那扇门,“你可以去睡觉,或者随便干什么。晚上没有人会去打扰你。”
“我得走了。”关瞻想到那位丧子的母亲,不寒而栗,“我不在这里睡了,我可以回学校——反正离开学不远。”
琳达沉默了。
“到底怎么啦,宝贝?”她问,“我听说帕克天天带着你去凶杀现场?”
“我得走了。”关瞻说,拉开椅子站起来。
他对上琳达的蓝眼睛,意外地发现这眼睛竟然很温柔。
温柔到刚刚的一切好像是个错觉。
关瞻平复了一下情绪。
“抱歉,但我有事情,我想要离开。”
“在家里住一晚而已!”琳达眼眶红了,“你哪怕明天早上吃完早饭走——你已经两个月没回来过了!”
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琳达抬手擦去了:“帕克在你到之前,来电话说你有些幻视。你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但是——”
她坐在餐桌后面,泣不成声。
“难道我不希望你好吗?”
她就像是个平凡而温柔的母亲——两个月以前的所有时日,关瞻也觉得她是这么一位温柔的母亲。
“病重还不想吃药,才惹出这么多事。”琳达擦擦眼睛,给他倒了杯温水,“今晚好好休息吧……总会没事的。”
他揉了揉额角,妥协了。
“好吧,”他叹了口气,“好吧。就一晚上。”
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
太潮湿也太冷了。
水汽浸透了羽绒被,致使被子粘在睡衣上,粘腻阴寒的感觉怎么也散不掉。
他感到有什么人坐上来了——坐在床位,压住了被子一角,衣料摩擦声、床垫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加上令人难受的阴寒,关瞻忍无可忍地睁开眼。
黑暗中坐着一个女人,可能是光线过于黯淡,她的皮肤呈现淡淡的灰,上面似乎有些鳞片的痕迹。眼睛和鼻子高度糊化,只有一张涂了深红色口红的大嘴是清楚的,扭曲成一个微笑的弧度。
嘀嗒。嘀嗒。
腿边的被子又湿了一大块,这下子,关瞻看清楚了——一条黏滑的细长尾巴从女人的背后绕过来,尾巴末端是一张圆形的嘴,利齿反射出冷光。
现在,大颗的涎液从这张嘴里滴下来,淡淡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恐惧在极短的时间内席卷了关瞻的大脑,他猛地坐起来,忍住强烈的眩晕,赤脚下了地。
“琳达?”他颤抖着问,“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