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西南小院。
一座三层阁楼之上,唐嫣迎着晚风,瞧着眼前小镇,昏黄的日光斜斜洒来,密集的屋子好似披了一层银纱,化作一幅画卷,徐徐朝远方延展而去。
她痴痴望着这美景,目光中却透出一股沧桑之意,倒似一个垂垂老者,忆及了往昔经历。当年她为情所困执意东去,岂料道未及半,家中已是祸起萧墙,两个至亲之人至此竟成永诀。她仓促返回,继承父亲遗命,出任唐门之主,行继承大礼那天,她从某些人眼中见到了不甘,或许就是那一丝不甘,成了今日之祸的根源。
她以为只要自己持身公正,兼顾各方利益,终有一天能团结众人,带领唐家走向繁盛,以慰亡父在天之灵。直到数月之前,母亲当着全族亲朋之面以死相逼,迫她答允招亲之事,她终于明白,人的欲望人终究是无法满足的。
自十八岁临危受命,她执掌唐门已历七年,本应是多姿多彩的年华,尽皆花在了勾心斗角上,江湖中人莫不艳羡她大权在握,更兼声名如日中天,却又有谁想过她的苦处。她本无心眷恋权位,却也不敢抽身而退,只恐各部失去约束,届时各自为政,只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之人惨遭横祸。
正神思烦乱间,忽听身后脚步声响,她转过身去,只见黄秋走上前来,柔声道:“嫣儿!”他是唐岩旧时结义兄弟,唐嫣虽已任门主多年,但两人素来亲近,又叫得惯了,用的仍是旧时称呼。唐嫣依旧神思难禁,微微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道:“黄伯伯你来啦?”
黄秋答应一声,说道:“除雷家之外,各大世家皆有青年才俊到了,属下已连日派人监看,他们虽私下颇多接触,大多只是相互试探,并无人暗中与门内联系。这些人中虽也有天赐聪颖之辈,但说到武功总还欠些火候。”
唐点点头嫣道:“辛苦你啦,二叔与她极力促成此事,其中必有缘故,除几大世家之外,各方能人异士,尤其是近来声名鹊起之辈,也要多加留意,这行事之人未必定在这几大世家之中。”
黄秋道:“是!说道能人异士,今日店中来了几人,其中一个叫林七的,倒叫老夫颇为在意。”唐嫣扬眉道:“哦?”她自幼在黄秋身边长大,知他性情沉稳,武功更是十分了得,此人既能让他起心留意,当不会是凡俗之人,一听之下便也上了心。
黄秋道:“此人月余前在京城诛灭那孙氏双恶,风头之劲一时无两,数日前雷家之事,据说也与他大有干系。他晌午之时刚到客栈落脚,此时竟携一女子往北山而去,行径间更是处处透着诡异。属下派人一路跟随,不想此人十分机警,不过片刻竟已失了踪迹。”
唐嫣道:“北山之上渺无人烟,他却去那里做什么?如此想来,确是令人十分在意。”黄秋道:“是否要我即刻动身,前去北山探查一番?”唐嫣道:“不必了,你让人备些酒肉果蔬,我自去走一趟,顺道祭奠二娘和小凡,我也有些日子没去了。”
黄秋目露担忧之色,还待说些什么,只听她道:“放心吧,他上那北山,说不定是有故旧之人葬于此处,未必见得就有什么隐秘,我也不是孩子了,自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