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太后没藏尔乐端坐于龙椅之上,望着垂手而立的李谅祚,她的脸上怒容隐现。
“先王临去之际,嘱咐哀家要全心全意辅佐你登上王位。先王新薨,哀家心力交瘁,加之年事渐高,早已无力负担种种军国大事,奈何你面临家国之困危,却始终无动无衷。居然为了一个妇人抛家舍国,你该如何向先王交代,如何让哀家将国家社稷交于你手?”
太后手拍打着龙椅的扶手,声色俱厉。
李谅祚微微低头,却偷眼瞧向了那个被她拍打得啪啪作响的龙椅,心里想到了父亲李元昊高踞龙椅之际的英姿。
没藏尔乐是何等精明,早已看出了少年李谅祚心中的不满与不忿,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多吃己,你且说说对这种肆意妄为的子孙,祖宗成法有何惩戒之法?”
那个被叫做多吃己的是一个矮小肥胖的男子,缓缓移了出来,就仿佛是一只滚动的皮球。
他望了望李谅祚,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诮,又朝着太后躬身说道:“当年党项军队被李唐授予’‘定难军’,大王拓跋思率军至长安谢恩。拓跋大王长子李勋在长安纵酒、狎妓、违背李唐的宵禁之令,大王一怒之下将李勋圈禁夏州十年有余……”
太后微微点头,突然转向了李谅祚,一双眸子射出了冰冷的光芒,淡淡说道:“谅祚,梁洛瑶之事先王已宽恕于你,哀家自当不提,但此番,你擅离兴庆,私带禁军,妄闯中原,闯下滔天祸事,于家于国,只能以祖宗之法待你了!”说罢轻轻一拍龙椅,一队如狼似虎的禁军武士,推开大门脚步纷乱地涌了进来。
李谅祚却恍若未闻,他缓缓地直起了腰身。
太后心中不免升起一丝不祥之感,这个孩子一向行事刁钻,难道今日又有什么意外之举?她眼角一瞥之际,却发现下面似乎少了一个人,便尽量以一种平和的口吻问道:“李守贵何在?”
“守贵在此!”片刻的工夫,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男子声音自大殿门外传来,一个腰杆挺直、样貌彪悍的汉子,迈步而入。他的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身后跟随着一个面容清癯的女子。
女子却是梁洛瑶!
二人的同时出现,不免令太后大感意外。她却望向立在身边的多吃己。
多吃己自然领会,朝着侍立在左右的武士深深点头,示意他们快速行动。
随着铿锵的金铁之声响起,数名武士走向了大殿中的李谅祚。
太后似是征询意见,望着李守贵,慢慢言道:“谅祚此番中原之行太过荒唐,哀家只好以祖宗之法加以惩戒了!”说罢便摇头长叹。
“哦,守贵却以为没藏讹厐是更加荒唐!”
说着他将手中的黑色袋子狠狠一抛,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大殿中。
急变陡生!四下宫人不由得惊声尖叫。
没藏尔乐、多吃己抬眼一望,不由得骇得倒出了一口凉气。原来那滚落在地上的头颅,竟然是没藏尔乐的嫡亲哥哥,没藏讹厐!
“李守贵,你竟敢……”太后浑身颤抖,手点着李守贵,眼泪却已经流了出来。
她与没藏讹厐虽为兄妹,却是由兄长一手抚养长大,实为父女之情。兄长这般殒命,她岂不震惊、痛心疾首。
太后的哀伤与愤怒同时也暴露了她发自内心的无奈。精明的李守贵捕捉到了一切,他知道这个长期压制自己的女人的政治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李守贵阴恻恻一笑道:“太后,这没藏讹厐网罗‘莫罗魇’一路跟随太子进入中原意图加害,可谓是罪大恶极,昨晚微臣已经轻率禁军将这无法无天的一家人尽数绞杀了!”
说罢将右拳在半空中狠狠地攥了攥。
他虽然说得轻声细语,可是在太后没藏尔乐的心中却掀起了无边的波澜。只听她“唉”的一声,一口殷红的鲜血自口中喷了出来。她心里清楚,今日之事大局已经,自己早已成为砧板上的肉块,只能任由李谅祚的宰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