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白深吸了一口气,嘴唇紧抿着,半晌方低声道,“孩儿...孩儿记得了。”
仙帝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似乎便要看到他心里去,随即叹了一声,转头往台阶上走去,边走边道,“十日后你再去西岳吧,去之前我会给你一道手谕,你持手谕先到无涯阁将仙术封印了,以免被结界误伤。”
夜白应了一声,躬身一揖,便慢慢的退出了殿外。
仙帝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可惜。”
仙界也见日月,修仙之人追求与日月同辉,其实,哪里又能同辉,即便是修仙之人,也不过就是活着的年岁更长久一些罢了,他们同样也会经受天人五衰。
夜浓雾重,一阵长笛声打碎夜的宁静,飘荡在空中,夜白站在自己寝宫的窗前,静静的吹响了长笛,窗棂洞开,天边一轮圆月挂在树梢,甚是孤寂。
他的宫叫做止水宫,蓬莱世俗规矩甚少,可由各自对自己的宫室取名,他的宫室原来本叫做揽月宫,他幼时居住甚少,大多时间常在人间游历,自三界大战后回来蓬莱,便将自己的宫室改了名。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夜白没有回头看,能自由进出他的宫室和他房间的人并没有几个,而这个时辰来的,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来人轻轻的走到了夜白背后,没有打断他,静静的听着长笛发出幽怨的叹息,一曲终了,身后的人发出了低低的抽泣声,夜白正要回头,身后的人走近了一步,两手从夜白身前绕过,一下抱住了他,一个柔软的身子便靠了上来。
夜白正待挪开,身后一个女声轻轻说道,“我小的时候,哥哥就经常将我背着,看天上的星星。”夜白一怔,身子不再动,任由女子靠了过来,女子将头伏在夜白宽厚的肩上,乌黑的云发长长的垂下,她接着道,“那时候,我睡着了,便将头这样埋在哥哥的肩上,哥哥的肩很宽很厚,我觉得只要哥哥在我身边,我便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安全的人。”
夜白叹了口气,他还是没有动,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终于停止了抽泣,夜白轻轻的拉住她环绕在他胸前的手,转过身来,面对女子,声音温柔的说道,“若幽,我答应过你哥哥,会将你当亲妹妹一样照顾。”说着他温柔的笑了一笑,轻轻的抬手,逝去了若幽脸上的泪痕,爱怜的摸了摸女子的头发。
若幽的皮肤很白,仿佛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白,长长的黑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头上只是随意的挽了个髻,她的眼珠很黑,那种黑色中每每似乎有着流动的眼波,让人挪不开眸子。她呆呆的看着夜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后便轻轻的笑了,只要能守在他身边,只要能天天看着他,她便心满意足了。
若幽走近夜白,将头靠在夜白胸前,他没有挪开,任由她靠了。若幽从半大时便跟着他了,坐在他腿上撒娇,蹭上他的背让他背着跑,他抱着她讲仙界古老的故事,都已经是无数次了,慢慢的,小姑娘也长成大姑娘了。
他明白若幽对他的依恋,可是如今每每面对她,他却无法再将她当小姑娘看待,有时候甚至是刻意的减少了两人的亲密接触,他轻叹了一声,用一只手温柔的**着她的长发,若幽靠在夜白胸前,低声道,“如果哥哥还在,那该有多好。”
夜白脑中闪过一丝回忆,痛苦的皱起了眉头,一字一字的说道,“我会代替你哥哥永远保护你的,即便用我的生命。”
他又想起了那一剑,又想起了在他怀中慢慢冷去的身体,又想起了挂在他嘴边的笑,他的心开始一阵阵绞痛。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一闭上眼,便能见到他的笑容,听到他的声音。
每次一想到他,他的心便会开始疼痛,他已数不清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却发现,这种心痛,并没有随着时间有丝毫的减少,反而疼痛越来越浓,有时候都快压得他无法呼吸了。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轻声的咳嗽,若幽一惊,将身子抽了回来,两人转头望去,却见是沐风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若幽脸上一红,冲沐风施了一礼道,“二公子。”然后冲夜白点了点头,便从沐风身边经过,低着头离开了房间。
沐风看着若幽远去的背影,不由赞道,“若幽现在可出落得越来越美了。”说完迈腿进了夜白的房间,夜白却不提起若幽,而是问道,“二弟,你怎么来了?”沐风也没有答话,微笑着走到夜白身边,两人就这样并排站着,望着窗外的月亮。沐风沉默了很久,缓缓说道,“我听到你的笛声,便过来瞧瞧你。”
夜白又将长笛解下,轻轻的来回**着它,这长笛已经不知被他**过多少次了,表面都已经变得光滑无比。
沐风转过头,静静的看着他,直看了很久,这才转回头去,叹了口气,说道,“大哥,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
夜白没有说话,只低了头看着手中的长笛,沐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也不再说话,他俩就这样站着,透出树梢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印的无比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