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想,人之所以找不到生命的价值和人生的方向,大抵是因为经历的挫折和承受的苦难不够,以致于没能激发出最大的潜能去坚持最初的梦想!
大约是几年前,那时我还在从事宣传工作,有段时间被抽去了扶/贫/工作组,到偏远的吉安乡开展定点帮扶。我们蹲点驻守的村子叫朱家湾,是个极其偏僻的村落,从县道分路后,我们乘坐的越野车驶入不足五米的盘山公路,一边是危岩高坡,一边是悬崖峭壁,别说是坐在车上,就算走路稍微往边上靠点都会令人双腿发软。好在驾驶员是多年驾龄的老师傅,他不紧不慢地打着方向盘,时不时和我们开起了玩笑。
日落黄昏,晚霞漫天。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我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朱家湾。刚下车,就听到村口的土狗一阵乱吠,两边稻田里连片的蛙鸣声以及不远处玉米地里布谷鸟的叫声此起彼伏,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嗅到了混合着花草芬芳气味的泥土气息。翌日大清早,乡里的梁主任就带领我们到各家各户走访。我们循着羊肠小路,在零星点缀的山间农舍中走家串户。快到晌午时,我们赶到了一处破落的土坯房。院里空荡荡,杂草丛生,一个邋遢的老人正蜷缩着坐在门槛上,脸色蜡黄,头发蓬乱,依稀可见的虱子在脖子上爬。
我们将米、油等慰问品送进他家里,老人对我们连连致谢,并招呼我们坐下。我环顾四周,觉得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户人家。狭小拥挤的屋子里,墙面裂纹丛生,又被灶屋流窜过来的烟熏得焦黄,黑瓦片与圆木梁柱之间蛛网密布,四周泛着令人作呕的霉腥味。
虽然对农村的情况早有了解,但这家人的贫困程度还是超过了我的想象。屋里唯一的亮点是靠卧室的一面墙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走进一看,所有奖状里都写着同一个名字—周冬雪。令我吃惊的是,我们居然还是同级的校友!我问老人,周冬雪是您女儿吗?他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我接着又问,她现在在哪发展?老人好像走夜路碰见了五步蛇,浑身颤抖了一下,嚎啕了起来,浑浊的眼泪沿着纵横沟壑的脸颊流了下来。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情绪失控,顿时愣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梁主任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再说这个话题。
走出这户人家后,梁主任才告诉我,周冬雪得了癌症,刚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不仅是村里的第一位大学生,还是一位了不起的乡村教师。她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发展,但她毅然把青春奉和生命献给了家乡的教育事业。听梁主任这样说,我感动不已,对她的钦佩油然而生!
驻村的一个月时间里,只要有闲暇时间,我就会四处走访,到处了解,一点一滴地搜集周冬雪相关的故事。恰逢她的妹妹回了趟村,得知我是驻村干部,又是她的校友,接受了我的采访,并拿出了她姐姐从小到大的日记以及整理了一大半的个人自传。我认真地阅读着这些文字,感觉她的人生就如同一条静谧而又清澈的小溪,看似平凡,但在缓缓流淌中却展现出了不平凡的力量。我在这条小溪里徜徉,就像是接受了精神洗礼。
在她的日记本中,扉页上写着一首名为《人世繁花》的诗歌,最后一句是“但愿此生能陪你看尽人世繁花”。她这短暂的一生何尝不是最美的繁花。当繁花绽放前,总会经历无数的风吹雨打,但只要坚持到最后,就一定能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在她的感染下,我决定以她的视角完成她的故事,以此献给像她这样在繁花绽放路上奋斗不息的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