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沉吟数息时间,答道:“韩公之心,郭某不便猜测。今日西疆骑兵相助之恩,征北将军定如实上奏。”
事已至此,韩遂以谋逆之兵助战,如何也是抹不过去。弹汗山之战已是大捷,有匈奴部的证词足矣。郭嘉只能答应。
韩遂见状,如释重负一般,长叹出一口气,道:“韩某在西、公子在北,两相所为,岂非雷同?”
刘和等人的眉头刹那皱紧。
同为杀人,郭嘉以法令杀,韩遂以谋反杀,纵然皆为反贪,却决然不可同日而语。造反两个字,帐中谁挨上都是灭九族的大祸。
郭嘉缓缓起身,望着韩遂,微微行礼:“孙青羽,他是失恋,不是失智。”
韩遂一直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僵住了。
“相助之恩,北境上下没齿难忘。不过韩公仍是逆贼,今日实属不便久留。”
郭嘉侧脸看了一眼赵云:“不知可否先行送客。”
赵云应声而起,纵然他不知道韩遂在西凉造反的事情,也该听得出这句句机锋深浅,孙原退居郭嘉身后,显然不愿正面与韩遂有所交集。
韩遂心下苦笑,千里奔波,竟是丝毫未曾料到仅仅一个照面便被郭嘉挡下。
他看了看眼前这个睿智的北境谋主,摇了摇头:“既已下了逐客令,韩某便不叨扰了。”
他缓缓起身,去卑显然有些手足无措,也跟着站起了身。
“请罢、韩公。”
赵云躬身行礼,他心中不情愿,但是韩遂千里奔袭的情谊他记下了。不论何时,礼不可失,北境军自然不失礼。
韩遂终于有机会看了看眼前这年轻的北境骁将,整个北境军中,除了公孙瓒,竟然均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北境多俊杰,韩某知之矣。”
他终究是西凉名士,一身傲骨,洒然一笑:“韩某别过。”
他转身刹那,突然又转回来,望着那个闭目的紫衣公子,朗声道:“他年若有机会,还愿与公子青羽于射姑山下畅所欲言。”
扫视这帐中俊彦,韩遂洒然而出。
大帐放下的那一刻,孙原睁目,只看到了一丝韩遂背影。
紧跟着大帐再度掀起,正是左贤王去卑去又复返。
去卑是听从征北将军飞檄征调的匈奴援军,没有征北将军盖印的回文,如此回去必然问责。
不等去卑说话,郭嘉便已答道:“左贤王回去好生休息,明日行征北将军必有回文。至于匈奴部的功绩,行征北将军府必会如实上报帝都。左贤王回去知会护匈奴校尉,联名上奏帝都即可。”
去卑连忙点头,转身又出去了。不过他未曾忘了失礼,刘和等人也算是正式回礼。
大帐之外,韩遂还在等着去卑。
两人被赵云和公孙瓒一路送出大营,两百亲卫护卫着两人一路奔回。
马蹄飞驰间,去卑仍不忘一探韩遂的底线:“韩公,此番可达成所愿?”
“成即成矣。虽不中,亦足。”
韩遂一改姿态,爽朗大笑:“此番过后,孙原定已无法掌兵,纵然刘和接任,没有郭嘉如此人物在侧,如何掌握黄巾军、虎贲营?北境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此后北境,匈奴部可渔翁得利矣!”
去卑亦是爽朗大笑。他从未信过韩遂,也从不相信孙原,此战过后他在匈奴部功绩倍增,已是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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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两个都是老狐狸。”
刘和咬了咬牙:“算计得够狠。”
“那也是你的事情了。”郭嘉转头看向孙原,“你以为如何?”
“先安抚匈奴部。”
两人走时孙原已有了些精神,此时仍是思量韩遂的一言一行。
“去卑到底是匈奴左贤王,护匈奴校尉部和匈奴单于庭都需要去文书。最好是子谦以刘公旧部身份、奉孝以征北将军府名义,各自去书。”
此刻不仅是刘和,关靖和鲜于辅也算是瞧得明白:孙原并未失智。
“我去办。”刘和点头。
“那韩遂的意思……?”郭嘉反问。
“不答、不辨、不应,如实上奏。”孙原托着额头,“帝都若是想对我下手,也需考虑分寸,不论谁是韩遂盟友,都需要考虑失去北境军的后果。”
孙原言下之意明白,韩遂此刻已是谋反,一旦势大难治,势必要调动可战之兵,而黄河以北,唯一可用的只剩下了现在的北境四营。想动孙原,除非先拆了北境四营。
郭嘉点点头:“既如此,明早将你的辞呈奏疏、此战军报一并回递帝都。”顿了顿,又冲刘和道:“侍中的细报还是要备两份,内朝一份,外朝一份。陛下若是心中无数,想保青羽也难。”
孙原在旁补充道:“隔一天,再将推荐子谦代理北境的奏疏递出罢。”
“你写?”郭嘉心里一沉,反问。
孙原哑然:“我几时写过奏疏?自然是劳你辛苦了。”
郭嘉眉头一皱,旁边刘和亦道:“和的奏疏郭君一并写了,明日我令关靖抄一遍。”
郭嘉气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