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了!冲动了啊!”南鼎邑跟着梁弦往前走,痛心疾首地说,“这么正面对上神机府内部人员,不妥啊!”
梁弦无奈地听他说了一路。
虽然一路走来,少年沉稳了不少,但是那种天真的少年心气儿还是时不时冒出来,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这次。
如果不是黑脸脸色实在精彩,他也不至于想出去气气他。
梁弦出门的时候听见黑脸在堂上怒砸桌子发出的恐怖声音,在大门口边上的胡同里又看见了大名鼎鼎的被踩成“猪头”的宁队长。
那个人被几个鼻青脸肿的队员抬着,脸上满是鲜血,肿胀起来,依稀可见杂乱的脚印。
两人逆着人流,往僻静的街巷里走。
纸条上写着的地址指向的小楼优雅宁静,挺立在两人面前,轻微的琴音从楼里面传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
南鼎邑啧啧道:“不愧是露葵姑娘,真是有品位,你看看这小楼,雅致!比石家的暴富风高级太多了。”
梁弦敲门,道:“那你倒是从石家搬出来啊。”
“嘿嘿,”南鼎邑笑道,“我就是喜欢暴富……雅致嘛,慢慢来,先富起来再说。”
开门的是个伶俐的小姑娘,声音糯糯的,但是眼神却很警惕。
倒是之前梁弦欠债的时候见过一眼。
一番交谈以后,未得到邀约的南某人再次含着泪水被小姑娘从门口赶走了。
明眸少年看着小姑娘坚定的眼神知道是没戏了,眼巴巴地转身找地方等着,嘟囔着:“还是楼子好,还是楼子好!”
梁弦心想你在楼子里也不敢叫姑娘啊。
小楼里装饰简单淡雅,正堂只有几张桌椅,墙上挂着一幅几笔勾勒出的幽兰图。
两人上了楼,小姑娘说小姐在琴房,他们就转到琴房,果然,一身素裙,不施粉黛的露葵正坐在古琴前低头抚弄。
少女长发垂下,侧脸在阳光里显得透明:“你来了啊。石头,给玄子公子倒茶去。”
梁弦等小姑娘出去了,奇道:“为什么叫石头啊?”
“命硬。”露葵瞥他一眼。
梁弦见女孩懒得理他,站着在琴房里四处看。
露葵道:“你看什么啊?”
梁弦挠着脑袋:“我听人说你们这些爱音乐的,把音乐和爱情联系起来……这琴房岂不就是你们的闺房?我好生看看。”
露葵登时小脸一僵,完全没了兴致,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在做梦吧?你这样不懂乐曲的人拿着那笛子,真是浪费!”
梁弦大声说:“你看!你就是惦记我的笛子!”
露葵白他一眼:“是惋惜,这样的珍宝,你却连吹也吹不响。”
梁弦大怒:“胡说!”
“哼,”女孩冷淡相对,“你会吹什么曲子?——不说会吹,你会唱什么曲子?”
乐曲小白的梁弦哪里会吹、唱曲子?听别人唱都听不明白——不过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至少最近因为想得比较多,有一首歌他倒是哼得出来。
他当即就哼唱起来。
曲子婉转幽怨,宛如春草夜生:“……草意轻轻,君子胡不来?……”
少女听了,只觉得曲调虽然被梁弦改得面目全非,但是还是隐隐熟悉,突然她面色惨白,几乎摔倒!
她注视着少年:“你从哪里听得这首歌?”
梁弦看她脸色剧变,以为被自己经典完美的演绎镇住了,洋洋得意:“怎么样,唱的好吧?”
“烂透了……”露葵勉强评价,“我问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谱子?”
梁弦奇怪道:“从石家啊……”突然他也变了脸:“……这个谱子很特殊?”
“我就知道!”露葵神色焦急,听到“石家”,一下子站起来,双眼无神,“教我琴的人自己谱的这个版本——这个谱子是我的《长安古意》那样的得意之作,知道的人又少,没有几个会演绎的!”
少年脑子里的线索突然被一条线连了起来:自谱《春草绿》——南鼎邑在菱花月听过——石家……
“那个人是婉娘,对不对?”
“你知道?”露葵惊讶。
梁弦冷静道:“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快!这里面很可能有蹊跷!”
露葵也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她慢慢回忆起来:“大约是六年前,我当时还不大,菱花月突然来了一个名女,她的名字很普通,叫‘婉柔’。”
“婉柔姐姐擅长歌唱弹琴,自己谱曲的《春草绿》费时多年,品质极佳,但是她很少在楼里演唱,两三年里,只唱过一次。”
……这大概就是四年前南鼎邑听到的那次。
“婉柔姐姐有胡人血统,姿色倾城,面目温润,很快就名满洛阳,引得诸多公子倾倒,很多人愿意为她赎身,但是她都拒绝了,默默待在楼里,闲来无事教我弹琴,我就是在这期间听她唱过一两次《春草绿》。”
“婉柔姐姐性情淑雅,才情绝世,深得姑娘们敬重——但是这引得当时霏娘很不满。她总想着成为菱花月头牌,婉柔姐姐虽然低调,但是总是无形中压她一头。于是,霏娘就把石家三公子石帆介绍给了婉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