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三十章 平戎谏言(2 / 2)玉之觞首页

“弘德刚刚滑了胎,难免伤心,寡人需多陪陪她才好。”重耳说完便起身离座,出宫而去。

重耳在建章宫呆了一晚,见怀嬴已无大碍,第二日一早照例上朝。重耳下令将使臣们都扣压起来,命掖庭令一一排查清楚,经查证确无参与争夺结缡一事,才可放出。若无人作证,又拿不出当时不在大殿的证据,便收押在监,等候发落。

重耳又命将潞国使臣收押在死囚室,单独审讯,将那只黑貂剥了皮,将毛皮做成垫褥,将肉煮了肉羹,分给众臣。

这些使臣除了一部分当日随重耳到庭外观看白虎外,大都分都在殿中,且都是无人作证的,因此统统被拿下大牢。掖庭令一番刑讯逼供,要逼潞国使臣承认是他抢夺结缡,并推倒了弘德夫人,谁知潞国使臣任凭如何拷问,只是不肯承认,最后竟咬舌自尽,死在了狱中。

重耳依旧不依不挠,让掖庭令先将廧咎如、甲氏、留吁、仇由、鲜虞等戎狄来的使臣一一审讯,非要将那晚参与抢夺结缡之人查出不可,中原诸候的使臣也都被禁闭在囚室中,虽然还不曾用刑,但也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番变故,在晋国朝中引起不少的震动,赵衰、狐偃和胥臣等人纷纷上书,请求重耳从宽处理,释放各国使臣,重耳只是将奏章束之高阁,不予理睬,所有前来劝谏的人也一律不见。

这日重耳看完奏章,平戎打发人来请重耳到明光宫用膳,重耳这几日一直留宿在建章宫,也正想去明光宫走走,便坐了轿辇过来。

重耳刚走到门口,便见几十个内侍、婢女和寺人,低头跪在门口的石阶上,正午的太阳火热如炙,将石板烤得发烫,宫人们个个晒得面红耳赤,汗滴涔涔地滴落下来。

重耳进了大殿,见平戎坐在殿中,身后几个婢女为其扇着羽扇,平戎一脸怒意,似是余怒未消的样子。

平戎请重耳入了座,亲手从冰鉴中端过一碗水晶细沙桃泥,递给重耳。这桃泥已在冰鉴中冰了半个时辰,端在手中只觉沁凉透脾,重耳正觉干渴,一口气便将桃泥吃了个精光,拭了拭嘴,方道“那些宫人犯了什么错,夫人要罚他们大热天的跪在宫门口?”新81中文網首发、域名、请记住

“主公有所不知,臣妾今儿让他们去园里摘几个桃子下来,准备给主公做甜点用。他们摘来了桃子,臣妾让他们先放在案几上,待拿来冰鉴后再做甜点。谁知过了两个时辰,待庖厨将冰鉴拿来,臣妾再看篮子里时,少了一个桃子,肯定是哪个嘴馋的偷拿着吃了。臣妾让他们老实交待,谁知竟无一个承认,因此臣妾让他们跪在石板上一起受罚。”

重耳见案几上放着几只粉中透白的鲜桃,便笑道“这桃子如此诱人,寡人看着也垂涎,也难怪有人偷吃,依寡人看,夫人不用如此大动干戈,为了一个偷嘴的就让全宫的人一起受罚。”

“这可不是臣妾大动干戈,桃子是臣妾为主公准备的,竟敢有人胆大包天,偷拿来吃,岂不是不将臣妾和主公放在眼里?臣妾是一宫之主,杀伐之权皆在臣妾一念之间,别说让他们下跪受罚,就是臣妾将他们拉到永巷去杖毙,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重耳此时已经体会出平戎话中的言外之意,正色道“寡人听夫人的话怎么象是意有所指?”

“只怕主公是心有所念,才会觉得臣妾的话另有所指。”

“你是指责寡人处置戎狄使臣有所不当吗?”

“主公因为有人抢夺结缡,就将众使臣都关押在监,这与臣妾让宫人一起受罚有何区别?何况结缡已经找回,潞国使臣也已亡故,主公何必还要深究到底?”

“弘德因为此事丢了孩子,杜嫔也受伤不轻,事情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之前,寡人怎可就此罢休?”

“此事难道主公就没有一点错吗?”

重耳皱眉道“寡人有何错处?”

“主公也知道鲜桃味美,放于案上,未免让人垂涎。结缡乃天下至宝,主公将他公然炫之于众,岂不是招人嫉恨?人心不可测度,更不可诱惑,主公难道忘了当初齐国众公子为了争夺结缡而自相残杀吗?”

“寡人如今是堂堂霸主,周天子亲封的诸候之长,难道不配得到结缡吗,将它拿出来与众人一观,又有何妨?”

“依臣妾看,主公发这么大的脾气,并不是因为弘德和杜嫔的缘故,而是因为有人想与主公争夺天下霸主之位,令主公感到不愤。”

重耳拉下脸道,“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平戎起身,向重耳行拜手大礼,道“臣妾言语冲撞了主公,还请主公责罚,但臣妾的话句句肺腑,万望主公三思。”

重耳拂袖而起,离宫而去。

重耳盛怒之下也不知走到哪里,半晌才发觉自己来到了含寿宫门口。

重耳进了大殿,见沁格正在和一众宫女纺线,见了重耳,沁格过来行礼。

重耳一言不发,在席上愤愤然坐下。

沁格见重耳的神色,已经猜到了几分,不便细问,只道“主公先坐着,臣妾把这匹纱纺完就来陪主公说话。”

重耳见地上堆着几捆刚刚沤过的苎麻,宫女们有的在捻线,有的在往纺轮里添线,有的在绩麻。地上数台纺轮依依呀呀地作响,宫女们都在专心劳作着。

重耳道“这些事情何劳夫人亲自动手。”

沁格道“弘德上次已经在宫中发布诏令,要合宫都纺纱织布,每月需定时缴纳织物。夫人既发了话,我永寿宫当然要带头做个表率,何况主公常年带兵征战,国库吃紧,我们这些做后妃的不能只等着人好衣好食的伺候,理应为主公分忧才是。”

“这次各国使臣朝贡,送了不少绸缎布匹来,宫中也不缺这些花销,夫人大可不必为难自己。”

“金山银山也终有使完的一日,主公不记得当年齐桓公为霸主之时,天下诸候齐来归附,奇珍异宝藏满宫室,是何等的风光,齐桓公一死,六公子争位,不过数日,百丈楼台颓然倾倒,奇珍异宝不过沦为他人囊中物。主公如今得了这些财物,若不能为民众所用,与当年的齐桓公又有何异?”

重耳皱眉,“夫人这话并非空穴来风,莫非你与平戎已经事先商量好了,处处拿话挟制寡人。”

“臣妾哪里敢挟制主公,只不过主公当了霸主以后,日益气盛骄纵,所见之人皆阿谀奉上,所听之话皆顺耳动听,所以臣妾的话主公听着耳背罢了。”

重耳至此也觉得自己有不当之处,遂渐渐平了怒气,叹道“寡人这几日常觉得心浮气燥,胸中常有一团郁愤之气,舒展不得,看来寡人确实得好好修身养心才是。”

“臣妾看主公刚进来时脸有怒意,不知主公为了何事发怒?”

重耳将刚才在明光宫的事约略说了。

沁格道“主公一向视平戎为知已,所以她才知无不言,尽心规劝,主公是天下霸主,若只爱听阿谀之语,与那些碌碌无为的平庸之君又有何异?”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难道寡人扣押诸国使臣真的过份了吗?”

“臣妾不懂那些政要大事,但臣妾听说上古尧舜时期,天下大治,政法清明,四夷蛮邦,咸来归服,从不是因为尧舜有什么天下至宝,而是因为他们的德行,圣贤不以珍宝为宝,而是以德行为宝,主公取得霸主之位是因为主公数十年来奉行道义,以德行事,崇德育人,与结缡又有何干,如今主公却为了一块玉石,大动干戈,牵连无辜,如何让天下诸候信服?”

重耳默然半晌,道“夫人所说有理,是寡人一时兴起,虑事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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