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自己失态屏退了众人,坐在书房中练字。
嫘祖轻轻的走到黄帝身边替黄帝倒了一杯桑叶茶,拿出天梭坐在黄帝下首慢慢拨弄着针线。
黄帝抬头看着嫘祖,嫘祖虽然贵为正妃,却穿着粗麻布制作的衣服,头上只有一只用来固定发髻的桑树枝。
她手上拿着天梭,一针一线的织造着手中的布料。
布料精美,和她身上穿的素衣完全不同,双手转换之间能看出流光溢彩的颜色,黄帝知道那是嫘祖在为他织造朝服。
黄帝记得那时的自己是族中最有才的青年,各家父母都纷纷为他说媒,他一个也不喜欢。却听别人说西平有位女子,坐在桑树下纺布,可以用蚕吐出的丝,织造遮身蔽体的布料。
他感到十分好奇,难以想象丝是怎么穿在身上的,千里迢迢来到西平,只看到一位异常美丽的女子站在树下采摘桑叶,他上前去询问嫘祖怎么养蚕制衣,嫘祖毫不介意的告诉了他。
他在西平呆了好久,看着嫘祖每日一针又一线的干活,脸上的表情永远是安详认真的。
渐渐地,他觉得嫘祖的神情很美,长期做针线形成的粗糙的手也很美。
他不顾父母反对将嫘祖取回了家里,嫘祖聪明,能陪他做很多事、给他出很多主意,帮他把家里治理的很安宁温馨。
最重要的是,当黄帝遇到难以逾越的风浪时,嫘祖总是默默的陪着他,不离不弃,让他感到安心,只要看到嫘祖就觉得没有什么不能翻越的高山。
他向嫘祖诉说自己的抱负,诉说自己成就天下的梦想,不管别人如何质疑他不可能,嫘祖都只是淡淡点头,对他报以支持。
可以说黄帝主外,嫘祖治内,两人渐渐地走到了这个地位。
现在,又到了风浪涌动的时候,嫘祖还是什么都不说静静地陪着他,她手中的线一根一根的汇聚,让黄帝感受到滴水穿石的力量,也让他狂乱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慢慢分析局势,安排朝臣。
宁静以致远,黄帝觉得等待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到了日出之时,后土来报,神农派遣使者来访。
黄帝心中大喜,先安排人将玘安顿好以便快速将玘送去神农,又看了一眼嫘祖,嫘祖点点头什么都没说退了下去。
黄帝在大堂接见了使臣,十分给神农面子,使臣来意一如黄帝的预料。
黄帝等待这刻已久,却没有显得异常急切,反而沉稳细致的同使臣商量细节,商量好后才让信鸟前去报信。同时秘密的将玘也一并送去了神农。
护送玘的车马里有许多神医,还有荭筠。
路途遥远,玘伤得又重不能强行转移,只得挑选了最稳、法力又极强的天马,走陆地慢慢移送。
使臣看事情已经商议好正要告退,黄帝却叫住他。
使臣疑惑的看向黄帝,只见黄帝诚恳的开口说道“神农医术盛行海荒,你们赤帝更是有名的泰皇炎帝亲传弟子。我的孙子公孙玘在此次大战中深受重伤,我的意思既然两族结盟,能否请赤帝救助。”
使臣听到黄帝这样说,有些为难的说道“赤帝很少为人医治,这…”
黄帝见使臣神色为难,知道他是不愿为神农树立障碍,此时不救玘是最好的选择。
没等使臣话说完就打断了他接着说道“不妨事,我只请你书信一封交赤帝,轩辕上下都将敬你为贵人。”
使臣见黄帝言语之间十分诚恳,贵为五帝之一却能如此对待他,不惜许下重诺,要求也不是很高,便当场写了一封信将黄帝的要求注明,唤来信鸟传去神农。
待使者走后有朝臣问黄帝,为何不以此为由要挟赤帝救玘。
黄帝摇了摇头说“不妥。蚩尤作乱,他来求助我们是玘计划好的,已经让他骑虎难下。若我们还强行要挟他救玘,是让他得不偿失,若逼急了他,蚩尤的隐患和玘的性命我们都不能解决,这是我不能看到的。倒不如我态度友好的恳求他,放低姿态,再把人送到他面前,按照他的性格说不定事情真能两全其美。”
人总是需要营造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来审视他人,从中获得自豪和满足。既然要他自己营造,倒不如我主动成全他,他若是觉得受用自然会对我怜悯。我被他怜悯只是损失了面子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朝臣听了黄帝的话心里很信服,觉得黄帝英明神武,能把如此复中错杂的关系理得头头事到,处理的完美无缺,不由得说了一句“黄帝真是睿智。”
黄帝没有说话,他虽然能知晓其中关窍,但这一切的计划都是他那个斗南一人的孙子谋划的。
甚至,不惜牺牲了自己。
此事若是出了差错,那他就真的失去了一个最佳的继承人,也失去一个最爱的孙子。
事到如今,能做的他都已经做完了,他只能期冀自己的孙子比他更能够把握人心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