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村,我住在清平村,你们若是没地方去,可以先去我那里落脚,我叫横星幽,你可以叫我星星,我家就在前面,去我家吧。”
少年的眼睛笑起来如星辰一般闪亮,邀请他们一起回家。
一刹那间,太感动,太幸福了有木有?
这些天来,玉笙在生活的最底层摸爬滚打,艰苦度日,早已浑身褴褛,又脏又臭,甚至于常在恶狗嘴边夺食,不知道遭遇了多少白眼、鄙视、驱赶,甚至辱骂、唾弃、殴打,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们两个如同躲瘟疫一样避之唯恐不及,不知道一个滚字一天之内要听了多少遍,更不知道在乱葬岗见过多少病死的,饿死的,被活生生打死的乞丐流民,她原以为不知道哪一天她也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但是如今有一个俊朗的少年,他笑吟吟的对她说:“去我家吧。”
这四个字让玉笙感觉跟做梦一样,尤其是一间可爱的茅草屋忽然出现在眼前。
茅草屋里一灯如豆,有桌有椅,有床有被,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厨房里炊烟袅袅,一袭青衫端着两碗米饭走了出来,带着微笑:“回来了,饭做好了。”
青衫人眉目刚毅,风神清俊,一抹淡然浅笑,彷如春日的太阳一般,可以涤尽一切阴霾,化开冬日里的万丈冰雪。
玉笙恍然更觉得自己像做梦,青衫人和横星幽说什么完全听不清楚,她晕晕乎乎的跟着牡丹进了屋,晕晕乎乎的端着饭碗,看着碗里的白米饭,饭上那一片冒着香气的腊肉,忽然掉下了眼泪:“横星幽,现在这一刻,我好想嫁给你。”
青衫人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墨残使劲握住了玉笙的手,一双眼睛悲伤地看向玉笙,浑身微微发抖,横星幽更是瞪大了眼睛,嘴里的饭咽不下去,吐不出的说:“你别碰瓷啊,我只是收留你,你不能赖上我,再说我喜欢好看的姑娘,你就是个黄毛丫头,我们绝无可能……”
“玉笙,你想清楚了吗?这可是终身大事,你年龄还那么小,何必着急?女孩子家,要矜持一点。”此刻,牡丹一头雾水。
“我只是想说,谢谢你,谢谢你,横星幽,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很温暖,很美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让我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横星幽,有你真好。
玉笙又哭又笑的扒拉碗里的米饭,这一碗米饭,她大概要记一辈子。
“今天人多,我再去炒个菜。”青衫人脸上笑容未变,起身离开。
“师父,等等我,我去帮忙……”横星幽终于咽下嘴里的饭,懵着一张脸跑了出去。
第二天醒来,依旧有桌有椅,有床有被,有柴米油盐酱醋茶,有横星幽师父寒唐做的早饭,一切一切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同时玉笙也了解到,横星幽年龄不大,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是清平村的村长,管理着清平村大小三百余人的吃喝生计问题,在村里面威望很高,姑娘们也都是一颗芳心暗许,那打情骂俏的本事信手拈来,简直可以说是纵横情场,无往不利。
对此,横星幽表示自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玉笙也表示像横星幽这样的好人,自然应该有很多姑娘喜欢才对。
这似乎让横星幽有点小小的失落。
横星幽的师父寒唐,不知道哪门哪派,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前不久浑身是血的倒在横星幽的小院里,被横星幽救了,于是收横星幽为徒,如今伤势未愈,还在养伤中。
说起来,寒唐从未对渡劫失败的墨残表示好奇,倒是横星幽一直问东问西,直到他确认墨残不但法力全无,口不能言,还动不动伤口崩裂,浑身是血为止。
而且,玉笙也打听到济山山系果然有一个修真门派,就是号称天上白玉剑的太上仙宗,只不过太上仙宗在济山山系的南面,而燕楚分界线就是济山。
济山北面为燕国,南面为楚国,太上仙宗就是为楚国守大门的一个帮派,横星幽就住在昆吾山脚,是个砍柴人。至于昆吾山里面有没有仙人,能不能治好雷击之劫的人谁都不知道。
休养了两日,玉笙再也不好意思吃白饭,于是打算带着墨残去找太上仙宗。
墨残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自那天晚上睡着,这一觉竟然睡了两天,醒来之后,眼睛,耳朵,嘴巴,鼻子都开始淌血,很是吓人。
牡丹和横星幽劝了一两句,但是看到墨残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只能默默的准备了些干粮给他们带上。
昆吾山气势雄浑,巍峨峻拔,高耸入云,并且连绵千里,峰峦起伏,大小山峰不计其数,横星幽住在此地十几年都没有见过一个仙人,更别提玉笙带着墨残在莽荒大山中,像无头苍蝇般乱撞,妄图撞大运撞进人家山门。
事实证明,他们两个真没什么运气,横星幽给他们准备的食物都吃完了,又吃了好几天的野果,被野兽追了几次,在半山腰被雨淋了几次,还掉进山涧一次之后,然后他们彻底迷路了。
丹崖碧峰,奇花迭石,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
翠藓堆蓝,白云浮玉,青山绕绿水,瘦藤缠老树。
这样的地方怎么看怎么像神仙福地,怎么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墨残再一次陷入昏迷,玉笙欲哭无泪,默默的腹诽横星幽太愚昧,太保守,太无知,什么他曾经发过誓,他是大燕子民绝不踏入楚国一步,直到有一天燕国灭了楚国,否则天诛地灭。
信仰,这样的信仰太悲壮了,以至于他们要活活饿死在这荒山野岭。
天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潺潺溪流,湿滑的山石,玉笙一不小心连墨残带着自己摔在流水中。
玉笙饿得头昏眼花,从水里爬出来,被风一吹,又冷的要命,她使劲的想把墨残从水里捞出来,却怎么拉也拉不动:“墨残,你醒醒,千万不要死,我们很快就找到太上仙宗了。”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相依为命,彼此就是在这个混乱无情的世道支撑下去的理由,虽然墨残人不人鬼不鬼,但是玉笙依旧无法想象墨残没了的那一天。
“回去吧,太上仙宗也许只是个传说。”
横星幽扛着一把砍柴刀,浑身湿透,神色疲惫,鞋子也磨破了边,显然是一直跟着她的,他伸手将墨残从水里拉了出来,一双眼睛平静无波。
“你不是不踏入楚国半步吗?”玉笙眼泪簌簌落下,哽咽地问。
“这里还是燕国,你走错路了,我是来砍柴的。”横星幽挥了一下砍柴刀回答。
“横星幽,你是不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