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道理来说安王和南夷使节联姻后,那雷鸣稚些便算是俞国皇家的人,自然该按照后宫的规矩去向皇后请安。可是倒也赶巧,安王大婚当日夜里申屠丽便破了水,折腾了十几个时辰生下皇长子,命都快没了半条,自然不能出来见人。这之后又得躺在床上,使汤药好生滋养着,于是请安这一节便落了下来。
雷鸣稚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不知封地蒙州的情况,可安京中的这座安王府是空空荡荡的。能算主子的说到底只有一个人,下人自然也不过几十个。这占地近百亩的王府中,有十来个院子门都不开,朝挂着蛛网的花窗里往里面瞧一瞧,院内竟然都生了许多杂草。
随舟看她每日里从天亮坐到天黑的样子,便找了些话本儿给她看。可雷鸣稚些只翻了两页便不敢看了,这“姜国公主”的故事分明影射的是当年镜炴国的郡主沈金乌,她几乎能从字句间看到铁面乌鸦那飒爽凌厉的身姿……这种故事看多了一定会死的。
安王自成婚以来,收了一大批礼物之后便称病在家修养。雷鸣稚些亲奉汤药,送入他屋中去时,见到一片黯淡的日光下,年轻公子面如冠玉,正在小憩。他腿上盖了一块毯子,半靠着软枕躺在窗边木榻上,手中捏了张纸。
纸上似乎有字。雷鸣稚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她尽量放轻手脚,做贼似的轻轻将那张纸从他手里取下来,展开一看,当场愣在原地。
“画的好吗?”安王闭着眼睛笑。
一种无法言喻的羞愤从心底翻涌上来,雷鸣稚些把那画着狸猫扑蝶的纸放回桌上,脸色通红地跪倒在地“稚些没有想窥探什么,殿下明解。”
“你还不必我存心防备。”安王此时才睁开眼来,对她做了个平身的手势,“你大可遍索安王府,若能让你寻到东西,本王便请你吃醉仙楼最好的酒席。”这句话似乎是嘲讽,可语气却十分暧昧。
雷鸣稚些抬头看到他眼中温柔的笑意时晃了晃神,但很快平稳了心绪“醉仙楼歇业多时了。”
“你想吃的话可以叫人上门来做。”安王清清淡淡地回答,“不过……等先过了这一波疾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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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儿乖,阿娘给你讲故事……从前呀,有一个姜国,他们的公主潇洒利落,骑一匹白色的骏马走遍天下……”
安静的空气中有妇人念故事的声音传来。因为昨日的一场大雨,掖庭宫内变得更加潮湿了。刚才路过的长廊年久失修,有几滴雨水落在了崔始宸的衣袍上,浸出一小块深色在华贵的衣料上显得尤为明显。
刘有仁已经麻木了。他曾经接待过太尉申屠庸,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亲临,而今天,连当今圣上都来看望魏太妃了!天爷哟,得亏他平日对这位大佛从来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马虎!这不,看看圣上这脚步快得哟,万一太妃有哪点闪失他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崔始宸走进魏太妃的宫殿时,便挥退了刘有仁和一众随身侍卫。魏太妃依旧抱着那个破布娃娃坐在稻草和棉布铺的小床上,脸对着窗外,把那个姜国公主的故事说给布娃娃听。
“有许多坏人想要杀公主,可是公主不怕他们。她像只狡诈的狐狸,搅起一潭浑水把整个天下玩弄在手掌心里……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魏太妃的语气还是那么柔柔的,是崔始宸记忆中的样子。他上前了一步,盯紧了她涣散无神的眼瞳“魏太妃已经不止一次把狸猫图送到朕面前了。”
“呀,你来了。”魏太妃似乎一惊,很快露出粲然笑容“你来了,快坐吧,本宫给你拿糕点吃。”她说着四下里摸索,拿出一盘似乎是吃剩的奶糕来,“还新鲜着呢,刚做的。”说着她便将奶糕送到崔始宸面前,期盼的眼神就那样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