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怡坤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胸膛急促起伏,似乎真是被气到了。
下一刻,她站立不稳似的踉跄两步,丢掉绳索,扶着黄金拐杖,以袖掩面哀声嚎泣。
“老婆子命苦哇!那个没良心的,说什么陪我千岁万岁,结果,修个化神就撒手去了!两个女啊都是没福分的,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留老婆子一个在世上,你们怎么不把我也带走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好不凄切,一些人面有不忍,流露同情神色。
蓝初翠小声问:“真的假的?”
舒苹徽同样小声回答:“应该是真的,听说钟前辈早年有位道侣,后来陨落了。还有两个孩子,但是修道资质都不太好,不到元婴就寿终去世。”
蓝初翠微怔,低叹:“大道行孤。”
镜映容正听她们讲话,耳边忽然有人低声:“师姐,借个道。”
转头一看,巫曜宸冲她眨了下眼。
她原本站门边边上,便侧身让了一让,巫曜宸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溜出了门。
绳子被丢开,尹雪泽被捆缚的双手得到解放,然而面对伤心哭泣的老人,他像浑身上下被无形绳索绑住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钟怡坤还在哭诉。
“我是做了什么孽啊,连个徒弟都不让我收啊!我这辈子就是个孤苦伶仃的命哇呜呜呜呜——”
尹雪泽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但是钟怡坤蓦地长叹一气,擦了擦泪,哽咽道:
“我明白,我明白,你一定是觉得老婆子寿岁无多,不像别家师父,能长长久久地照顾徒弟,拜我不划算。”
“我不是……”
“你不用解释,我不怪你,怪就怪老婆子自己命苦,唉,罢了罢了,不该耽误你……”
眼泪顺着苍老脸庞的沟壑流下,她用袖子擦了又擦,比方才的哭天抢地更显悲苦。
尹雪泽不知所措,眼中浮现犹豫与挣扎。
赵锦煦绕过众人来到他身畔,附耳私语道:“来了这么多人,宋院长早晚会知道,若执意拒绝,万一他问起你来……”
尹雪泽眼底异色一闪,垂眸盯着地面,沉默片刻,闭了闭眼,深深呼吸,睁眼看向钟怡坤。
“我答应,拜你为师。”
钟怡坤还在抹泪:“你也就是看我可怜,不是真心认我当师父,以后你说不得就要反悔……”
“你到底收不收?”尹雪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钟怡坤擦泪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当真愿意拜我为师,绝不反悔?”
“嗯。”
听到答复,钟怡坤猛地站直身子,举起黄金拐杖朝众宾客虚划一圈。
“诶诶诶大伙儿都听好了啊!他亲口说的要拜我为师,你们都得给我作证,以后我就是他师父,他就是我徒弟,谁都甭想抵赖!”
一番话说得中气十足激昂慷慨气壮山河,哪里还有方才凄苦悲切的模样。
她情绪转换之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
尹雪泽神情呆滞,屠炜愣愣道:“钟婆婆,您装……您不难过啊?”
“难过什么难过,”钟怡坤气定神闲地拿出张帕子按按嘴角,“几百年的老黄历了,修道之士哪能连这点事都看不开。”
说完她见尹雪泽反应过来开始散发怒气的样子,得意道:“一看就知道你小子是个心肠软的,那可是要吃亏的。这个教训怎么样,就说老婆子还是有能教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