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雪阁脚步一停,扫了眼上书“东市”的坊门,歪歪头,再走进去。
江折牵着马晃悠过来:“娘子在想什么?”
封雪阁便道:“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是那首民歌《木兰诗》?”江折一笑:“怎的毫无来由想到了这个?”
“也不算是毫无来由吧。见到东市,想到这句诗,就好比我见到踏云,想起‘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江折道:“这怎么能一样呢?”
封雪阁双手环抱,微仰起头,有些小神气:“怎么就不一样,不都是从一物想到另一物吗?小时不识月还能呼作白玉盘呢,这不就是从明月想到玉盘?”
江折勾唇,说她:“歪理。”
封雪阁轻哼了声,背起手步伐轻快行在了前面。
两人驾轻就熟地穿过热闹的市集,拐了几个弯,在一家布衣坊停下。
里面十五六岁大的伙计见有人顿足坊前,想是有客到了,欢欢喜喜上来招呼:“二位买布匹还是裁衣啊?成衣咱们店也是有的!最近就新到了一批,还是凉州的贵人娘子们穿的样式,这位娘子要不进来试试?”
江折摇摇头:“我们不买布也不裁衣,就找陈掌柜。”
“陈掌柜?咱们掌柜姓禄啊。”伙计一拍头,面露恍然:“贵客说的是这布衣坊上一任掌柜吧。”
“前面那位陈掌柜啊,他家中有事,说是长辈染疾,眼看活不成,赶回去尽孝了。他走得匆忙,把店卖给了现在的掌柜后就不见了。唉,你们要是在他那里有订单,咱们店也认,就是,得拿出凭据啊。”
江折与封雪阁对视一眼,继续问道:“那你们现在的掌柜是谁?”
那伙计顿了顿,又仔细打量着他们二人。瞧着这位娘子美是美,可看脸不大像中原人,倒像是那些民风剽悍的外族人。这阿郎又牵着马与她一道,莫不是专程过来讨债的?
“两位若是来找人的,那可不怎么巧。我们现在的掌柜,他也不在。”他小心翼翼地道:“不如两位把名字留下,等我家掌柜的回来了我再转告他?”
伙计转回去从柜台那儿拿了纸笔,那娘子却道:“不用,你告诉我们你家掌柜的住哪儿,我们去他家等他。”
“啊?”这是要蹲守掌柜的啊,难不成是有仇?
伙计留着心眼,就杵在门口跟他们交谈,让周围的店家都看见,但就是支支吾吾不说清掌柜的在哪儿。江折越看他越可疑,微微侧过身向前跨了半步,把封雪阁左边掩住。
有来往过路的商客看到这里的僵持的局面,好奇地指指点点。布衣坊邻家的人与伙计认识,探头出来喊:“阿泳,昨个我在你家铺上拿了把尺子,你家现在用吗,用我就拿过来。”
伙计回头朝他挤眼:“不用不用,不就个尺子吗,留着吧你。”
也不知道邻家的人看没看懂,总之人是缩回去了。
伙计刚松了口气,还指望着那人回去报个信儿,拦住掌柜的,没成想眼尖瞧见人堆里冒出个熟悉的身影。
“阿泳,你把客人拦在门前做什么?”
他边走边道:“咱们打开门就是要做生意的,你这样可不行啊。”
伙计愣了愣,看看走来的人,又看看那一男一女,赶紧跑过去在对他说:“掌柜的,这两人一直在找前面那个陈掌柜和你,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掌柜欠的债,你可要小心啊。要不我去家里叫点人来?来回半刻钟,你—”
封雪阁转身,禄掌柜这时才看清了她的脸:“……不用了。”
“咦?欸?”
“不用了阿泳。你去泡壶茶,用我柜子上的那块饼。去吧。”他走过去,习惯性抬起的右拳半道一转成掌:“东家,里面请。”
这是东家?
给掌柜的给钱盘店的东家?
伙计缩着脖子接过那郎君递来的缰绳,老老实实绑在了一旁门柱上。
布衣坊前面是布料成衣,后面有个做衣服的屋子,还有用来待客的小厅。
“我记得你,你弟弟是禄存心,提萝的朋友。”
封雪阁在首座坐下,道:“可这个点,该是陈祥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