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寻药(1 / 2)归云一去首页

周文鄞为人幽默风趣,又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哪怕封无榭从未来过中原,在他的刻意引导下,两人也相谈甚欢。不多时,封无榭就已经热情地称呼他为“周兄”。

两人在凉州街头边走边逛,周文鄞对他感兴趣的一切事物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封无榭听说他还未去过达木干,走商都是经瓜州过,便也投桃报李为他描绘漠北民俗和特色风情。

一开始还是周文鄞讲,封无榭听,时不时探讨两句,到后来就是封无榭讲,周文鄞听,间或表达些许叹服。

“……踏云为其气势所惧,而河宴青果真不负众望,拔得头筹。”封无榭此时正在眉飞色舞地讲述前年的围城赛马:“河宴青可谓是一战成名,事后夷族王子都慕名来求愿以千金相换。可我们巾红岭有良驹上千匹,就算一马一金,也不缺千金。那夷族王子偏生气焰嚣张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却是最令人厌烦的。不过他后来被我小弟设计捉弄,出了大丑,也不敢再来达木干了。”

周文鄞却问:“河宴青,为何取这名字?”

封无榭面带自豪,又极力掩饰般道:“这是家父取的,寓意海晏河清。我们家还有一溜的骏马,什么钟灵毓,郎乾坤,都是他取来玩的。”

“非也,此一腔赤诚尔。”周文鄞聊表敬意,又问道:“令尊是中原人?”

封无榭点头:“家父原是江南道洪府人,后出游漠北见了我母亲,便再也没离开过了。”

“因缘和合,是天命而为。”周文鄞面上不显,心中已然盘算起,倘若跟这巾红岭做起马匹生意,有几分可行。

“周兄,你且看那是什么?”

周文鄞微微抬眼,见这少年所指方向,乃是大云寺、罗什寺二塔。

大云寺塔搭在砖墙围砌的土台上,状如宝瓶,六棱六角,角下有风铃,角上呈飞檐,去除筑台共有十三层,高约十二丈。大云寺塔塔身周围层层塑有菩萨像,号称千千菩萨。《魏书》有言,乃是阿育王寺重建得来,曾有名感应塔。

罗什寺塔是后凉所建,八角十二层,高约十丈,顶层有两个佛龛。据传罗什寺塔是为纪念西域高僧鸠摩罗什在凉州弘扬佛法、翻译经典的功绩而建,塔中供奉有鸠摩罗什大师圆寂后“薪灭形碎,唯舌不坏”的舌舍利。

这两座高塔看似相隔不远,实则在凉州城内东西两处,矗于闹市而又不染尘嚣,自成一番天地。

周文鄞为他稍作解释,邀请道:“弟弟若有兴趣,我们便去塔上瞧瞧。”

封无榭好奇:“人人皆可进塔吗?”

周文鄞道:“罗什寺塔守卫高僧舍利,轻易不能进去。不过大云寺塔,还是可以通融通融的。”

封无榭问:“如何通融?”

周文鄞微笑:“我老家有长辈信奉释教佛法,我就曾替他在大云寺捐赠过少许香油。想来那寺中应还有人记得我的,登塔一观,未尝不可。”

封无榭不疑有他,道:“那我就借周兄的光,去大云寺塔见识见识了。”

周文鄞身后小厮要去叫马车,封无榭本想谢绝,又听说大云寺离得有些距离,他走得,周兄却是个普通人,甚至活得还比较矜贵,想来这车是特意为周兄叫的,遂也没有开口。等到那小厮牵来马,周文鄞撑着扶轸上了车舆,封无榭便也跟了进去。

巾红岭马场出身,马车自然是有的。可他们那儿的人更喜欢在绿洲上与脱缰之马奔腾,而不是坐在马车里被牵着走。封无榭总觉得不适应,在马车上静不下来,连与周兄说话都显得毛躁了些,以至后面马车停下时,顿觉如释重负。

周文鄞敲敲车内的矮桌,问道:“怎么不走了?”

小厮掀开一边帘子,擦着汗道:“大爷,外面人太多,堵住了,瞧着像有事。”

周文鄞道:“那就换条路。”

那小厮从帘子外移开,顿了一会儿,又转回来道:“不行啊大爷,后面也堵住了。”

周文鄞皱了下眉,朝他挥手道:“你莫急,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吧。”

待小厮连忙点头离去,他又对封无榭说:“往日凉州可没这般拥堵,我还特意请弟弟出来玩,倒是让你见笑了。”

封无榭摆摆手回了几句。

他心里也十分好奇,然则又不能丢下人自个儿出去看热闹。

不一会儿,那小厮从人群中挤回来:“大爷,弄清楚了。前面是陈别驾家的姑娘在桥上要跳河,陈别驾派兵把整座桥围了起来,咱们这儿刚好被堵在了两头。”

封无榭不解:“她为什么要跳河?”

周文鄞沉默一会儿,难得地叹了口气:“你刚来是不知道的,陈别驾家的姑娘,性子十分……任性。陈别驾老来得女宠爱得很,为她取名宝珠。这位宝珠姑娘被娇宠着长大,一有不顺意就去找陈别驾告状,而若是陈别驾惹了她不快,那她就要去跳一回河,寻死觅活一番,陈别驾自然就心软了。”

封无榭头一回听说还能这样,犹豫道:“瞧周兄的神情,那宝珠姑娘想必不止跳了一回河?”

外边的小厮笑了声:“隔三差五来一回,陈宝珠跳河都快成凉州奇景了。”

周文鄞不置可否,只奇道:“往日陈别驾一会儿就把她劝下来了,今天不知怎的,竟然还没松口。”

封无榭往前瞄了眼,的确是在街道拐角处看见十几个兵士拦路,他们后面露出桥头模样,更多的就被拐角的酒肆挡住了。隐约他还能听见几个字眼,像是一老一少吼出来的,一个说什么嫁,一个说什么不嫁。

封无榭兴致缺缺,只想去大云寺,忽的听见车外群众一阵哗然。

“发生何事?”

那小厮瞪大眼道:“好像是那陈宝珠没站稳,真的要掉下去了,现在攀着石桥外檐,眼看要撑不住了!”

周文鄞道:“前几日连连阴雨,就这三天转阴了。可西河水位现在还没降下来,那般湍急,掉下去还能得了?”

封无榭一愣,掀开帘子钻了出去。外面人山人海,他见道路都被堵住,转头望向酒肆。

周文鄞忙问:“弟弟,你做什么?”

“周兄,我去救个人。”

封无榭回完话,脚上发力跳出去,踩了一位仁兄的肩膀跃到酒肆二楼栏杆,在一片哄闹声中翻身上了屋檐。上面视野开阔,一眼便可望见赶在石桥上的几位士兵和灰发官员,以及那摇摇欲坠只剩一只手死命抓住桥身边沿的粉裙女子。封无榭眼见她渐渐下滑,士兵们来不及赶上,正准备出手相助,忽然对面街边飞来一名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显然也看见了独身站在屋顶的封无榭,两人对视之时,陈宝珠支撑不住掉了下去。

白衣男子借河堤旁的倒垂柳顶换了个方向,一跃而下横飞过去抓住陈宝珠腰带。封无榭见他尚有余力,却还是走到檐边取了酒肆幌子,手上急转几圈把幌布绞紧,飞身跳下酒肆时在半空转了个圈从腰部递出幌布。那白衣男子抓住幌布另一端,借他之力翻身上堤。

陈宝珠惊魂未定,没想到脚下一滑,差点就去见了阎王。那西河声势浩大的激荡水声,现在让她一听见就头皮发麻。

四周无论是来围观的还是被堵着的百姓们,见两个俊朗非凡的游侠合力救了差点掉河里的姑娘,身姿干净利落,便一个劲儿地叫起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