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许”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要命的是,这个话题竟是他自己先提起来的!
——真见鬼,怎么会忽然冒出那样一句话?!
莫小奴对车中尴尬的气氛浑然不觉。她认真地看着白衣公子,神色哀戚却也坦然:“请公子恕罪,奴家如今有孕在身,“以身相许”怕是不能了,只好来世再替您当牛做马。”
有孕在身?!
白衣公子闻言脸色更红了几分。
莫小奴低头道声“恕罪”,扶着车窗颤颤地站起身,掀起帘子便要下车。
“你——慢着!”白衣公子下意识地也跟着站了起来。
莫小奴依言站定,转身低头:“公子请吩咐。”
白衣公子向她脸上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神情有些不自然:“本……本公子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回去喂狼的。”
莫小奴平静地道:“谢公子挂怀。这种小山包里不会有狼。”
白衣公子脸上微僵,眼中居然流露出几分焦躁。
椿儿见状忙伸手拦住莫小奴的去路,劝道:“就算没有狼,草木深处也会有虫蛇害人。你既然有孕在身,那就更不该在此处停留了!”
莫小奴低下头去作踌躇不决状,许久才噙着泪喃喃道:“我还能去哪儿呢?”
“你的家在何处?”白衣公子的目光终于重新落到了她的身上。
莫小奴双手捂脸,垂泪不语。
椿儿同情地道:“若是有家,也不至于深更半夜出现在这儿。你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就跟着我们吧!”
莫小奴看了白衣公子一眼,黯然摇头:“已经蒙公子救了性命,岂敢再多搅扰。我……总会有办法活下去的。”
白衣公子冷冷地道:“躲在坟窟里活下去,等着下一次再被樵夫欺辱?”
樵夫?
他们果然已经查看过那个男人的尸体了,处事很谨慎啊。
莫小奴神色怔忡,片刻之后呜咽一声坐倒在地:“我无处可去,可我也不能跟着你们……我是不祥之人……父母都死了,阿成哥也死了,只剩我一个……”
白衣公子向她受伤的右手看了一眼,沉声道:“本王命硬,不怕什么‘不祥之人’。王府正缺个人伺候茶水,你来吧!”
莫小奴呜咽着,翻身跪倒便要行礼。
椿儿忙过来扶住:“姐姐不必拘礼,王爷并不会强拘良人为奴,你就当在王府帮工就是了。”
从“姑娘”到“姐姐”、从“公子”到“王爷”,称呼的变化表达的不只是态度,透露出的信息也不少。
莫小奴靠着椿儿的手站稳,神色犹疑:“王爷?王府?”
椿儿含笑点头:“咱们公子是康郡王,才从晋中封邑回来。”
康郡王?
本朝大大小小的“王”总有十几个,康郡王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但这并不妨碍莫小奴很快想起他的名字。
恭王林琅庶长兄,晋中林珮。
是他啊。
莫小奴心中莫名地有些酸苦,面上神情却只是呆滞。
她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林珮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扬声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马车动起来的时候,莫小奴敛衽屈膝,郑重地行了个礼:“奴婢芸娘,拜见郡王爷。”
“芸娘啊。”林珮低声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语调悠悠,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