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慈似笑非笑道:“笨死了,就是少了酒啦。”聂清臣挠了挠头发,愁道:“想要喝酒的话,现在可不好找。”慕容慈笑道:“谁让你现在去找了?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可别往心里去。”
聂清臣道:“你很喜欢喝酒么?昨晚你也是缠着我吵着要喝酒。”慕容慈道:“我是北方人,天寒地冻的,喝点酒就觉得心里热乎,难道你不喜欢喝酒?”
聂清臣苦笑道:“我从小一贫如洗,哪有那么多闲钱去买酒喝?不过瓮间盗饮的风雅事,倒是偶尔为之,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慕容娇笑道:“我有银子,等到了渭城,我请你喝酒?”聂清臣见她的小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平添了几分丽色,忍不住便想捉弄她一下。但见他脸上突然显出几分古怪之色,蹙眉道:“无事献殷勤,非……”说到这里,见慕容脸色一变,当即住口。
慕容哼了一声,聂清臣忙陪笑道“别生气啊,我是说‘无事献殷勤,非得舍命陪君子不可了’”他本来想说“非奸即盗”,但一见情势不对,忙改说“非得舍命陪君子不可”。慕容自然知道原意,回道:“你这人貌似老实,却是一肚子坏水。三句话中,倒有两句颠三倒四的。我……我可不会随随便便请人喝酒,你愿意咱们就去,你不愿意,那也由得你。”
聂清臣正色道:“我干嘛不愿意?只要你慕容大小姐请我喝酒,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点,哪怕须得上刀山蹈火海,我也愿意!”慕容慈秀眉一蹙,似要揶揄几句,但随即满脸晕红,转过了头。一时之间,两人谁也不作声。
忽然闻到一阵焦臭,慕容一声“哎哟”,原来没留意下,手中一串兔肉倒是烤得焦了,嗔道:“都是你不好。”聂清臣笑道:“酒是陈的好,肉是焦的香,这番道理,你居然不知?”
他取下一块烧焦了的兔肉,撕下一条腿,放入口中一阵咀嚼,连声赞道:“好极,妙极!如此火候,才恰到妙处,甜中带苦,苦尽甘来,世上更无这般美味,唉,就是可惜了,此刻竟然无酒!”
慕容给他逗得格格而笑,也吃了起来。聂清臣抢着将最焦的兔肉自己吃了,把并不甚焦的部分都留了给她。二人吃完了烤兔,顿觉身上暖洋洋的,再听着洞外传来的呼呼风声,不一时二人都是神思倦怠,昏昏欲睡,聂清臣道声乏后,便沉沉睡去了。
月光斜斜地照入洞中,将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处,而火光摇曳不定,又将那身影扭曲得变幻万千,莫可测度。慕容慈怔怔地瞧着他孩子般纯真的脸庞,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一生一世,她怕是要与这书生紧紧交缠一处,不能分离了。”
夜已深,雪犹紧,渭城北关宁大营里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盖因靖远大将军徐恭班师回朝,今晚便是下榻在关宁大营里。
徐大将军自入关宁大营后,便一直深居简出,闭门谢客。这一天来,已不知让多少门生故吏、文武大员都吃了闭门羹。可是傍晚时分有人投来的一份名刺,却让徐大将军改了主意。
徐大将军沉思良久,终于点头让那名自称是雷的男子入营进见。
一名亲兵飞奔到大将军行辕门口,将那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引了进营,领着他穿过校场偏门后,将其安置在一间高大空旷的签押房里。那亲兵说道:“大将军正在进晚膳,一会就过来,这里有热茶,您好坐。”说完,那亲兵便自去了。
那年轻男子神色自若地品了品桌上的热茶后,便四下打量着这间签押房。但见中间一张公案桌,其上摆放着纸砚等物,贴墙又是一张长条桌,叠着一摞一摞尺许高的文书。北边是一条大炕,铺着虎皮褥子,上面安了个炕桌,南边靠门支着一个大茶壶,水汽在炭火中丝丝冒着白烟。东窗下一溜儿的楠木板凳,其余一无长物。整间房里就西墙上挂着一幅字,上书“静思”二字,既无题头也无落款,在这间屋里显得格外显眼。
忽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掀开了厚重的棉帘,一个瘦骨嶙峋、面色蜡黄的中年汉子昂首而入,正是大晋皇朝靖远大将军徐恭!
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地侧立一旁,眼瞧着跟前来的七八名军校帮着他脱换冠服,拍打身上的落雪,而徐恭仰着脸犹在沉思中。
待众军校退至一旁后,那年轻男子才上前作了一揖,沉声说道:“徐大将军安好!在下有机密要紧的事面禀大将军,请您屏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