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安东说她只想着发文章毕业,然后甩掉他和米米自己回国,她根本没考虑过米米的未来。这句话仿佛成了一个诅咒。果然在那之后,祁旻的文章投了N次都被拒,只好蹭了别人的文章才勉强毕业,回国之后找教职也是处处碰壁。
在祁旻忙着找教职花光了身上的所有钱,落魄到只能借住在朋友家时,也曾想过是因为她离开安东和米米自己回国无情无义,而受到了所谓的“因果报应”。但作为一名科研工作者,祁旻的人生轨迹本该如此。如果不是米米坠楼导致安东和她分手,其实她应该是能把他们都带回国的。安东的亲生父母里应该有一方是中国人,而且米米看起来也至少有一半儿的亚洲血统。
但是除非米米能再像健康正常的孩子一样自己走路,否则安东大概是永远不可能原谅她了。
好在安东的诅咒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一个月前祁旻终于找到了一所能收留她的高校,前提是她得从事生物信息学方向的研究。
对于一个将近半年都没有收入的人而言,什么研究方向都已经不重要了。而且这学校在国内的排名还不错,在祁旻看来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
于是她成为了这所学校生物系的一名新晋实验室PI(Prinvestigator,主任研究员,相当于实验室老板),得到了一个只有几台其他实验室淘汰下来的电脑、冰箱和PCR仪的空房间。
好在幸运的是,祁旻又仔细研究了一下儿她那个写文章N次被拒的课题,发现她要是把它再拓展一下儿,还能跟生物信息学扯上点儿关系。
祁旻原本的课题是通过抗体原位杂交、FRET等分子生物学的手段,研究记录大脑皮层神经元的典型连接方式,以此建立真实神经元的连接模型。这种方法其实不如其他课题组通过电生理、fMRI等研究大脑神经元更为便捷,因此她虽然得到的数据更为精细,但因为原始数据量太少而不被杂志编辑接受。
但如果她能够把这种反映真实神经元连接的模型数学化,并且以此为基元在计算机建立一个连接体,那么或许就能够期望这一连接体可以反映真实大脑的某些特性。祁旻把这命名为“类脑体”,并且连夜写了与此相关的项目计划书用于申请经费。
看过《超验骇客(Transce)》的人都知道,神经生物学家早就有类似在计算机里模拟人脑的构想。但祁旻的这个“类脑体”却并不真正具有大脑在数学上的拓扑结构,而仅仅是以数字化的大脑神经元堆积而成的产物。它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反映真实大脑的特性,其实是挺没谱儿的事儿。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个项目,祁旻就能申请经费养活自己了。
现在神经元连接的模型已经有了,新学校的超级计算机组也能提供足够的计算资源,因此祁旻就只用把数据放进超级计算机组里跑就行了。至于最终到底能跑出个什么,祁旻其实也并不是很关心。无论跑出来什么东西,她就只要把这个“类脑体”的成果写进结果里,就又能继续投她那篇之前被拒了N次的文章了。
因此祁旻昨天晚上坐在办公室还没清理走的一堆纸箱子上,花了五个小时的时间写完了构建“类脑体”的代码。而后她连上网打开VPN,把她在之前实验室的数据下载到新学校的计算中心里。
半夜十二点时,祁旻终于把她的代码挂了上去,用临时划分出来的测试数据集试跑了一遍。不出意料地发现有BUG。于是她又开始艰难地DEBUG,期间喝了无数杯咖啡。
直到天亮,在看到测试集终于能顺利通过调试之后,她才安心地趴在办公桌上,在一堆空咖啡杯中终于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