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名奴隶被武士赶进广场附近的偏殿中,大多是老人,妇女与孩子,也有身有残疾的汉子,他们之中,有人惶惑,有人悲戚,而更多人脸上所呈现出的神情,是麻木。
武士朝着苏诺一揖:“公子,已按你的吩咐将这些人带来了,就在此殿的隔室之中。”
苏诺点点头,问道:“每一位奴隶的名字,是否都有记录?”
武士回道:“之前曾有卷宗将这些奴隶记录在册,但前些年,宫中曾有一次走水,那些卷宗俱被毁于一旦。后来征集的奴隶越来越多,陛下也没有放这些奴隶回去的意思,一旦奴隶死了,会立刻被扔到乌山后的万人坑中处理掉,现下摘星楼工期紧张,每日死伤者众多,征集的奴隶也源源不断地送入王城,司空坊也并未登记在册了。”
苏诺心中一紧,暗自嗟叹:死亡率这么高....恐怕潮笙的哥哥是凶多吉少了。她继续问道:“听说十年前陛下迁都,在民间征集百姓兴建国都,其中有一批奴隶来自西亳,不知他们现在在何处?”
“西亳.......”武士迟疑地皱起了眉,忽然似想到了什么,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说道:“不止西亳,最早那批兴建国都的来自全国各处的奴隶早已以弑君之罪全部论处了。”
苏诺瞥向站在一旁的于潮笙,只见他睚眦欲裂,双拳紧握着,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苏诺轻咳一声,于潮笙察觉到苏诺的暗示,脸上又瞬间恢复了平静。
“不知那批奴隶所犯为何事,竟是以弑君之罪论处?”苏诺继续问道。
武士回道:“当年各殿宇俱已建成,陛下大喜,设宴犒赏群臣,给奴隶们每日喝的米粥中多赏了一斗米以示恩赐。当侍官向奴隶们宣读了赏赐的旨意后,其中一名老奴恳求侍官向纣王传话,既然国都殿宇已建成,希望纣王能放他们回到故乡。侍官将此事禀告了陛下,陛下大怒,命人割去了侍官及那老奴的舌头,此事却是激怒了那帮贱奴,在陛下巡视各殿宇时,他们公然暴动,欲袭击陛下的銮驾,却被随侍的北伯候崇将军派兵剿杀。”
苏诺黯然,却强笑道:“多谢相告,不知那帮贱奴的尸骸如何处置了?”
武士奇怀疑地看了苏诺一眼:“为何公子对那帮贱奴之事如此上心?”
苏诺一顿,煞有介事地说道:“实不相瞒,早年我曾去西亳游玩,却被一小贼偷了一颗夜明珠,派人查探方知那小贼名唤于潮良,待我派人去拿住此人时,却再也找不到此人的踪迹,想来应是被陛下强征为奴了,只得作罢,今日我泛舟淇水,偶然想起了那颗夜明珠,便顺便问上一问。”
“于潮良?这个名字很熟悉啊.....”武士没有过多思虑苏诺这套漏洞百出的慌话,却是对苏诺所说的名字冥思苦想了起来,想了半晌后,他诧异道:“属下想起来了,当日带头暴动的,正是这位名唤‘于潮良’的贱奴,正是他率领这些贱奴袭击陛下,没曾想他还偷过公子你的夜明珠,果然是死有余辜!”
气氛陡然凝重了起来,苏诺只觉着站在自己身侧的于潮笙仿若随时要爆炸的定时炸弹。她加快语速问道:“不知那位于潮良的尸骸在何处?我那颗夜明珠价值连城,没准那珠子一直藏在他的身上,若是能找到他的尸骸,我也能寻回夜明珠。”
武士回道:“崇将军射杀那些奴隶后,那于潮良还有一息尚存,陛下命人给他灌喂人参汤吊着他一口气,将他双手双脚钉在木桩上,并将木桩插在乌山的山头,让他亲眼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奴隶们被扔进乌山后的万人坑中,还命人每日从他身上割下一百片肉丢入万人坑中。故此,他的身上定是藏不住公子的夜明珠。”
苏诺努力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漫不经心道:“那他的尸骸呢,还是在那木桩子上?”
“陛下嫌那木桩子碍眼,早就撤下了,他的尸骸也一并丢进了万人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