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晚春近午,阳光正好。
卧鲤镇上的农家刚刚摆上午饭,顾家这日却提前了半个时辰。
顾家的院子并不大,却收拾得井然有序,一圈搭起来的矮小花架子围成的竹篱。墙角几株茂密的芭蕉树,芭蕉树下有一张竹桌,并几把竹椅。
刚进了桃月,顾家人便总坐在那里吃饭,喝茶纳凉。花架上匍匐的大片的荼蘼花蔓,藤叶纠缠。
花瓣会被风吹得如雪落眼前,一院花香。
顾家娘子正在饭桌前收拾着,院门外就有人喊她的名字,顾家娘子。
抬头一看,是住在巷尾的王家当家男人。
顾家娘子停下手中缠绕的白线,叫小女儿阿九接着将桌上的几个清明团子穿成串,就起身出了门。
“王家当家的,进屋子里坐。”顾家娘子与来人寒暄。
顾家阿九抽空看一眼,大概是顾忌着她家祖母和她爹都不在家,王家当家的口里说好,脚下却不动。
“顾家娘子,是你当家的让我顺路跟你说个事。中午都在白螺镇乔家吃饭,百十来号人呢,就商量着,就这些人明天一早上山去打狗。循例每家每户出不了人的,就得掏一吊的打狗钱。”
说到这里,王家当家的似乎意识到这只是乔家发起的,并没有先例。
不能与四镇八村的村规民俗,混为一谈。
顿了顿,又道,“乔家牵头,他家人多也当场拿了五两银子。我正好回家来拿银子,你当家的就托我顺个路。”
顾家阿九原本并不在意,却不想接下来的一番话却绕到了她身上。
当下竖耳偷听。
顾家阿九的思绪,随着眼前雪片似的荼蘼花瓣,被牵到顾家祠堂楼外高大的梨树下。
树干在月光下呈深沉的青黛色,花开时有股凄清的香气。
三年前,她还是龙门镖局的小当家,虽然也只是名义上的。
她总是悄无声息地爬上大树,坐在一根平伸出去的枝桠上,眺望月色下的龙首山。
头顶的梨花仍然开得疯狂,层层叠叠,把月光筛得细碎。然而,有一抹霞光映入她的眼帘。
像了午后阳光,细细碎碎。
她站了起来,拨开一束梨花枝,原来是一只蝉,小小的,正在吞吐月光吧。
通身明明灭灭,如早春里的萤火虫。
阳光一样的颜色,阳光一样的璀璨。
然后,她踮起脚,一把扣住它。
她握紧它至眼前,稍稍张开一道缝隙去看,却突然觉得不对。
那一抹阳光诡异地从她掌心里钻了进去。一个耳洞般深深的洞,有血流出。
也不知它怎么钻了进去,皮下凸出小小一块。
沿着血管,一直沿向手臂。
蛊!南疆奇闻里,颇为诡异的一种存在。
她另一只手五指暴长,指甲锋利如刀刃,刺入肌里,一剜。
那枚蝉模样的蛊剜鱼鳞般,一下被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