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跟他客气了,一开口就暴露了我的修养。
“我山东的。”
他扯下耳朵中的耳机线,看着我,迟疑的回答。
“山东哪的?”
我还是没能展示出自己那高深的修养——幸亏我爸妈不在,不然又是好一阵暴风雨。
“临沂。”
“好巧——”
“你也临沂的?”
他一下就来了兴趣,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着光亮。
“不是,我山东德州的。”
我比他淡定的多,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抽抽了,反正我就是这么回答的——总之,这就是我和王智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了,对了,忘说了,这第五个到达的人叫王智,没什么大事,但就是吧,我感觉我和他说完话后,我们的感情好像并没有因为我们是老乡而拉近,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更怪了——
“他妈妈的你不是临沂的,你巧个屁?”
他斜眼瞪着我——我一下就知道了,这人跟我一样,没什么素质,这就好办了——我这个人吧,不怕别人说脏话,就怕对方素质比我还高。
“我他妈妈的无聊——你管的着吗?”
我笑着回敬。
“我嘞个去,跟你这种傻子是老乡,我他妈妈的真倒霉。”
“是吗?我觉得挺好的。”
我俩用眼神又交流了半天,我仿佛听见了一万头草泥马驰骋过草原的声音。
但是,显然,王智的父母并没有看出我俩的暗中较量,他们还特别热情的对我说“老乡,这下好了,以后你们俩在省外还能有个照应”,我殷切的点头“是是是”,王智则用略带恶心的眼神嫌弃的瞪着我。
我没等王智的父母离开就找了个理由先出了宿舍,我可不想在那里跟他们套近乎,况且还有一个人没来,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幺蛾子出现——我这种想法可能会让很多人觉得我这人不怎么和善,好像还有些自命清高的不愿意和他们为伍,这您可就以为错了,我是个绝对的好人,而且还很有亲和力。我这么着急出去一是因为上面说的那些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我抑制不住出去逛逛的冲动,况且,也该吃饭了,另外,我估摸着王智他爸妈一时半会走不了——唯有爸妈这种生物我无能为力。
我在学校里漫无目的的绕了一圈,唯一留下的印象竟然就只有大,真的,它实在是太大了,大到空旷——学校分南北两个地方,中间一条七米宽的马路,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学校里建了个小区,小区里有条马路——真是让您见笑了,恕我见识短。
我看看时间,也不早了,索性找个餐馆去吃顿晚饭——我自认为方向感特别好,人送外号“人工导航”,所以迷路这种事对我来说是绝对不存在的,可就是我这样的人也愣是没找到食堂在哪儿,我估计不是学校太大的缘故,就是人太多挡住了我的视线的缘故——无可奈何之下我就只能找家超市买个面包随便对付一下了。
我回到宿舍时,成员都已经到齐了,晚来的那个叫张硕,东北人,个子在一米八五左右,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这么说吧,我一见到他,脑子里立刻就蹦出一段话,具体是这样描写的:
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天蓬恶杀下云梯。
没错,瞥见他的第一眼我想到的就是李逵。
就他这种彪悍的长相,他竟然会是文学院的学生,这不知道的得打死多少人才能让众人信服,真的,他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跑到文学院里来闹着玩的。
不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指不定他肚中有多少墨水呢,我还是不要妄加断言了。
张硕他一见到我,就操着他那很有特色的东北口音喊了起来。
“兄弟,你干啥玩意儿去了?”
“没干啥,就是出去随便走走,去熟悉熟悉路线。”
“熟悉路线啊,那行,这整地好啊,那以后就让你领着俺兄弟几个转悠了。”
我这人不是很喜欢自来熟,而且就冲我刚才连食堂都找不到这一点我也不敢随便答应他,所以就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咋地,你这表情咋整地这么憋屈?不行你就说,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像啥个样子?”
我见这张硕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立刻服软了,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单纯的觉得刚开学就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划不来。
“行行,等我弄熟了就领着你们转悠转悠,这样是不是贼好?”
我虽然是山东本地人,但从小一直说普通话,正儿八经的方言还真不会几句,所以特别容易被人带跑偏,不过,张硕一听我这口音倒是一下就上了热情。
“麻溜儿点儿不就得了吗?多得劲儿!哈哈哈!哈哈哈!”
要说我和张硕以后的感情起点还真的可能就是因为这次的对话。
男生嘛,一般都没什么事,有事就来大的,我们现在就是没事那种,所以我们这些人一会就熟了,都互相递着吃的:
张硕拿的是东北腊肠;张天佐带的是高邮咸鸭蛋(见他从旅行箱里掏出几个绿皮鸭蛋,我差点就笑出声来了,因为我立刻就想到了汪曾祺先生的《端午的鸭蛋》,我就是感觉张天佐他真是不让汪曾祺他老人家省心——老先生只是少叮嘱了一句他就又把咸鸭蛋拿来了,你这不是给江苏人民丢脸吗?还真当江苏除了鸭蛋就没别的东西了——但其他人好像都没啥反应,我也就不吱声了);刘壮实他带的是卫龙,这东西好,根本就不用他分,我们都抢着要;李成辉他带的是老婆饼——我不喜欢吃甜食,而且我实在没想到他也会带些东西来,我还以为他是那种酷到不拘小节的人呢——这样看来我才是那个最不拘小节的人,因为我除了我自己和几件衣服外,什么都没有,幸亏我和王智是老乡——但我也只能无辜的看着他在那发煎饼,心里还用力祈祷着“你们倒是接啊,卫龙配煎饼,多好”······
大概是因为开学第一天,我们大家都累了,反正不到九点我们就全都睡下了,没人吵,没人闹,连个玩手机的都没有——真是一片祥和,我很快就爱上这里了,把我爸妈丢的一干二净。
忘说了,我们六人的床位是这样安排的:
我一号床,上铺是李成辉,紧挨着的是王智,李成辉紧挨着的是张硕,我对铺就是刘壮实,他上铺是张天佐。
嗯,就是这样了。
好了,累了一天了,先这样,以后再慢慢说,这四年肯定闲不着——我已经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