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心中一怔,方知说漏了嘴,毕竟一个人再怎么聪明,也无法得知那些从未遇到过的人和事。
这就像是一棵树的成长过程,无论长得多么茁壮,多么迅速,总归是先有根苗,再有枝干,然后绿叶匆匆繁花似锦,但若平地生秋兰,旱地拔葱,那便会被天下人视之为妖孽,是要被毫不犹豫地斩除的。
“呵,先生有所不知,晚辈蒙君侯之恩,不敢懈怠,常读各家典籍、兵书阵法,至于稗官野史一类,也有所涉猎,韩非之言常见于此,晚辈自然对他有所了解。”
甘罗如此解释,见李斯并未生疑,算是放下心来。毕竟,甘罗自幼奇聪又是名门之后,比寻常少年多些见地还能说得过去。
李斯转身坐回原位,不禁抚掌称赞:“当日于少庶子一番谈话,便知少庶子绝非常人,如此听来,少庶子不仅通晓儒家论典,连其他各家之典籍也知之甚深,实令在下佩服!以此观之,君侯器重于你确是应该,料想我李斯苦读多年,尚未及少庶子眼界之远学识之渊,惭愧、惭愧。”
甘罗从这番话里听到了嫉妒的味道,侯府三千门客,吕不韦能够重用的并不会有很多,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些卖命的死士,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和尉缭一样被吕不韦委以重任。
而自己,因为有着这样那样的原因,才会有了一个少庶子的名号凌驾于众门客之上,细细想来,帮助蒙恬擒回燕丹一事,若非自己年纪太轻,定然会被加官进爵的吧。
想到这里,甘罗再看李斯的目光时,便发觉李斯的双眼似乎充斥着对权利的欲望,因为,唯有权利,才能让他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嫉妒归嫉妒,李斯还是很自信地和甘罗侃侃而谈了一个下午,大概是讨论些各家治政严军的不同理念,而对于法家的理念,李斯显得尤其有兴趣,不仅将秦国现有的律例与列国做对比,还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改进的思路。
也多亏这些谈话,甘罗终于发现,原来秦国的律例竟是如此优于他国,这大概也是秦国能够一扫六合的根本原因之一吧。
及至天色渐暗,两人的谈话方才有慢慢收尾,甘罗欲留他共食,李斯却婉言谢绝,只是临走时,李斯犹豫再三,终究问起一句话来。
“不知少庶子几时能得见一次君侯?”
甘罗答:“君侯公务繁重,若非有要紧事情,我也难得见他一面。”
李斯行一辑礼,模样甚为诚恳:“若少庶子得见君侯,还请替在下美言几句,在下不胜感激。”
甘罗微微一怔,心中暗道:好一个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