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的计划只到上一步为止,往后的一切都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也就是说,假设事态发展到上一步,她仍然未能击败妹红,那就真的结束了,她不会再有机会了。
虽然,从表面上看正邪依旧是神器在手,白灵也还剩下一条命,似乎仍有一战之力。实际上,她获胜的概率掰开五根手指头就能数得出来,而且还是千分制的。
打个形象一点的比方吧,正邪是猎人,而妹红是熊。现在,猎人要到森林里去猎熊,她带上了一把大口径猎枪和充足的弹药,背包里装满了干粮、淡水以及野外求生所需的种种物件,还牵着一条忠诚的老黄狗。她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杀过的熊能堆成一座小山。她对这片森林的环境构造,以及熊的习性和弱点,事事了如指掌。她甚至还有一个周密的狩猎计划,在踏入森林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
然而,世事难料,进入森林的头一天,她遇上了山火,在烟雾中迷失了方向,与自己的猎犬走散。第二天,在寻路的途中,她又遭遇了狼群,慌乱间开始反击,丢失了地图,打空了弹药。接下来的一周,她既没能找到熊,也没能回到自己熟悉的道路上,山火改变了周围的环境,她的经验背叛了她。更坏的消息是,她耗尽了自己的干粮储备。饥饿与疲劳开始向她袭来,令她步履沉重,她最终倒在了一棵大树底下,打算稍作歇息,或者就此永眠。
就在她缓缓合上双眼的那一刻,棕熊那庞大的身躯,出现在了她早已模糊的视野之中。
这就是现在的状况,大局已定,单靠这具千疮百孔的残躯,和这杆没有弹药的猎枪,是绝对创造不出奇迹的。
但,正邪还是挺直了腰杆,与藤原妹红面对着面,正欲决死一战。她的心脏在鼓动,却并不是因为恐惧。某种东西正如一汪暖泉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心底里涌圌出,撑起了她的脊梁骨。那种力量,她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那是勇气吗?
不完全是。
是希冀吗?
有那么一点。
是执念吗?
不排除。
是理想吗?
也许吧?
“那究竟是什么呢?”正邪在心里头问自己,“明知道赢不了,为什么我还要继续战斗下去?”
紧接着,她便意识到,这些问题都完全没有价值。问题不在于“为什么战斗”,问题在于,即使搞不清楚这些,她也毅然决然地站到了战场上,没有半分回头的意思。
那已经足够了。
“白灵。”
正邪呼唤白灵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许多,正如她那沉入海底的,漆黑的决意一般。
“给我画一......”
“噗!”
轻轻的一声闷响,百里白灵的投影就如同装满水的气球被针刺破了一般,猛然破碎,顷刻间消失于虚无。正邪便收起了那道刚来到嘴边的命令,抬起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的妹红,和她那根伸向前方的手指。
“没有什么白灵了,”妹红冷冷地道,“你偷他的力量已经偷得够多了。”
正邪那三发杀招的最后一发,就这么地,儿戏一般轻易地离她而去了。
“罢了......”
正邪只是撇了撇嘴,并没显得有多么吃惊。
“哐当!”
两根拐杖中的一根脱手触地,正邪单凭一根拐杖撑着身体,勉强站立着,又用借此空出来的那只手抓着八咫镜,镜面对准了藤原妹红。
一时风起,正邪面前的空气正向着八咫镜的表面收缩,产生了一个透明的气压漩涡。妹红只瞧了一眼,便立刻明白了正邪想要干嘛这家伙想要吸取空气之中的能量,然后再来一发大的。
“成了的话,说不定还有点威胁,但是太慢了。”妹红在心中如是评价这一招,“我怎么可能站着不动等你打我啊,蠢货!”
“休想!”
凤凰展翅,光芒四射,妹红大喝一声,挥动火之羽翼,提起拳头,高速突进到正邪的面前。见着妹红来势汹汹,正邪显得有些慌乱,想要止住八咫镜的蓄能,赶紧后撤,但那已经太晚了。火羽刮过了正邪的脸颊,刀削一般的疼,妹红的铁拳冲着正邪的胸口直直地轰了过去。这一拳打得正邪一口气喘不上来,俩眼一黑便倒了下去。
还在赌场天台的时候,正邪就告诉过自己,“我不能再被打中了”。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被妹红的拳头打中的那一瞬间,肋骨碎裂的脆响传遍了她的整个身体,由内至外地震动了她的耳膜。她被那一拳的力道推开了三步,躺倒在地,拐杖落到了一边。当她的后脑勺撞在冰冷的地面上时,心中的某股声音这么告诉正邪:
“你不会再站起来了。”
“我......咳咳......我的......”
正邪只躺了不足三秒,便执拗地、吃力地坐了起来,嘴里咳着鲜血,嗓音变得低沉而嘶哑。肋骨的碎片刺进肺中,将正邪的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了地狱一般的折磨。单这一处伤势,便足以要了她的命,然而此时此刻,即使是死神,也得先往后稍一稍。
她还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