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不要的东西都想了一遍，沈明想到最后，喃喃自语道：“我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要什么，我只是无力摆脱……”

放在桌上的茶凉了些，如今正好入口，云暮坐直了身子，拿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放下茶杯，懒洋洋地抬起眼。

她看着侍女再次为她斟上茶，纤长白皙的手指轻叩桌面，指尖透出极为好看的淡粉色。

她轻笑一声，一语道破：“你不是无力摆脱，只是不敢承受代价。”

下楼去拿凉水的侍女在这时正好回来，她除了凉水以外还拿了三个新杯子，和茶杯区分开，专门用来喝凉水。

沈明见侍女为他们三个又倒了一杯凉水，放在茶杯旁边之后，他叹了口气，吩咐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门口候着。”

侍女把放有凉水的水壶放在桌上，和另外一位侍女一起低眉顺眼地齐声应了：“是，少爷。”

等两位侍女都退下以后，云暮却没有急着继续说。

她拿了一块糯米团子吃，小巧可爱的糯米团子像是雪白的小球，包了红豆馅。

云暮慢条斯理地吃完糯米团子，又吃了一块绿豆糕，这才喝了口凉水润喉。

沈明自然是不敢催她的。

她没有开口的时间里，他就在反思她说的话。

他的确是不敢承受代价。

不敢面对生母的早逝是因为他这个事实，他讨厌的不是冬天，是让生母难产的自己。

不敢反对父亲将众多小妾迎进门，还生下那么多与他相争的庶弟，因为他还需要讨好父亲来获得家产。

不敢不娶善妒的正妻，因为正妻出身于官宦之家，可给予他助力。

不敢呵斥恃宠而骄的妾侍，因为他心知做妾委屈了对方，而他也是真心喜爱这些妾侍，才会费心哄进门。

不敢训诫野心太大的庶子，因为他爱屋及乌，也是真心疼爱自己的这些庶子。

他之所以不敢面对自己不要的东西，是因为不愿割舍自己的欲望和需求。

沈明最终苦笑一声：“除妖官大人，我看到您的第一眼，就觉得您身上有我想要却无法得到的自由。”

闻言，云暮唇角微弯，垂下来的眼帘轻轻掀起，露出藏了水光山色的桃花眼。

她波澜不惊地说：“自由？所谓自由，不过是说不的权力。就像当初我身无分文时，还能毫不在意你那数不尽的银钱，随口便拒绝了你，无需犹豫。”

“我不愿做的事情，没人能威逼利诱我去做，我可以坦荡荡地开口拒绝，这就是自由。”

“当然，自由的前提是实力。银钱对我来说并不是问题，所以我不必挣扎，不必取舍，不必为了钱牺牲什么，也不必因为不愿牺牲就清贫一生。”

这段话让沈明醍醐灌顶，但他望了云暮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收敛了自己的目光。

她只是随意地坐着，脊背纤细而挺直，身形玲珑，乌发柔顺，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与优雅，勾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