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清楚,楚冉别看只是一介普通的秀才,却是在县衙乃至于府衙备了案的,毕竟这样年纪轻轻的秀才可不多,县老爷还指望楚冉考出一个功名来给他增加功绩呢。
若是楚冉真把这件事儿捅到县老爷跟前……张捕快的汗就下来了。
“说我们有伤风化?”楚冉眯起眼睛冷笑一声,“我想知道,玄武律法哪一条规定,夫妻上街丈夫护着媳妇就是有伤风化了?照你这么说,那儿子扶着老娘,是不是也是有碍风化?”他这话就属于找茬了。
张捕快哪敢反驳,忙不迭的道:“是我偏信了这妇人之言,楚秀才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计较。”他姿态极低,知道今儿算是踢到铁板了,不敢招惹。
楚冉深吸口气,知道这些捕快就是这个德行,在在官面上没有脸面,做起恶事来,向来都是肆无忌惮。老百姓摊事被拘,若要少受折磨,得送“脚鞋钱”,“酒饭钱”。如果被拘者暂时不想到官,得给“宽限钱”“买放钱”,甚至原告要撤诉,两边都得给捕快“说和钱”。更恶的事儿叫“贼开花”,如果有了窃案,捕快往往会指使拿住的贼多加攀指,把一些没有势力但家境富有的农户指为藏赃之所,为窝赃户。当然,这样的攀指,开始是不会让县令知道的,但是被攀指的农民,多半会央求捕快想办法,这样,大笔的钱也就来了。收了人家的钱,还落个人情。
楚冉前世可就是稽查天下各处的,对捕快的事儿更是门清。他甚至见过更恶心人的事儿,就是捕快弄个无名尸体,趁深夜放在某些殷实人家的门口。谁被这样黑上,即使后来真相大白,家也肯定破了。弄不好,户主还可能进监狱丢了性命。当时他一个属下家里摊上这件事儿,整日里愁眉苦脸的,那小兄弟也是年轻没经验,因为耽误事儿还被他罚了一顿板子,后来他知道原委,出手解决了这件事儿,更是好好敲打了那当地的捕快一番。
捕快干的事儿都是让人记恨的,让娼妓假作良家妇女勾引过路行商,以拐带妇女名义讹诈人钱财的。和上面那种一样,都属于捕快故意下套。这两种方式,在古代都属于“钓鱼执法”。可惜,古代律法不严,这种事儿,若是让普通人摊上,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普通人遇到这些所谓的捕快老爷,那就是倒了霉了。每年秋天收税的时候,凡是碰到不肯痛快缴税的农户,捕快们就把这些农户的户主抓来衙门,关在他们平时休息的班房里,横加折磨,饿他们,打骂,逼他们吃屎喝尿,反正无所不用其极。直到被抓的人的家人实在看不过去了,乖乖把钱粮交了,人才放回去。当然,还得给捕快们一份额外的辛苦费。
楚冉太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了,正因为清楚,也就更加不齿。他知道他没有办法彻底解决这件事儿,别说他还只是一个楚秀才,就算是他位列朝臣的时候,这种事儿也不是他能解决的。
没来由的,楚冉有些心情烦躁。
“滚吧!”他堂堂的指挥使,何必跟这种小人计较。
这一刻,楚冉闭上眼睛,掩住了眸子里的无奈。
“是是。”张捕快垂着头,没有人看得到,他脸上的怨毒和记恨。
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好!
“一丁、晓岚,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麻烦大家伙了,一丁回头帮我跟二牛叔道个谢。”甲山镇上,楚冉特意砍了几斤猪肉,每家都拿了一份。
林晓岚要推辞,皇甫一丁倒是不客气的收了。“你们都去哪儿?我要回家了。”他不是个磨叽人,楚冉有心,他们父子也愿意帮忙,礼尚往来的事儿,不必计较这么多。
林晓岚拎着那能有五斤的猪肉就看了自家小妹一眼,叹了口气。本来是想帮帮楚冉的,哪曾想还让他破费了。
林晓晓倒不觉得什么,楚冉在司记酒楼卖野猪的银子还在她这里,干脆道:“正好我跟你去看看楚伯父,大哥你也一起吧。”自己一个人过去,大哥铁定不放心。再说她还有别的心思。
林晓岚知道小妹要去看楚伯父,倒是没有拦着,只是道:“你不是说手里的银子要给楚伯父调养身体吗,去买些东西吧。”每次过去都是空着手,他也怪不好意思的。虽然这次是楚冉给的银钱……总好比每次都空着手吧。
大哥啊,还真是讲究。
林晓岚明白自家大哥的意思,只是她和楚冉的合作关系又不好明说,就道:“那我去一趟药爷爷的医馆,一丁哥你有事儿先回去吧,我们先去楚家村,你要是得空就麻烦去我家跟我娘说一声儿。”皇甫一丁痛快的答应了,瞥了一眼沉稳的与年龄不符的楚冉,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出挑衅的话来。
也是奇了怪了。
楚冉那小子比他还要小上好几岁,皇甫一丁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莫名的竟有些紧张。
真是邪门了啊!
楚冉淡淡的扫了皇甫一丁一眼,虽然这小子有点儿逗比,但是就凭着这股子义气,楚冉就觉得这人可用。自己从府城回来怕是就要组建自己的班底,这人,却是个不错的选择。
皇甫一丁可不知道,楚冉早就把他盯上了。拎着那五斤肉大大方方的回了家,这边林晓晓带着两人去了药家医馆。
医馆里,只有药南山一个人在,今天没什么病人,他就在柜台里看书,看到林晓晓进来,脸上的笑颜一下子就绽放了。
“晓晓来了,快进来。”他热情道:“已经好几日没见你了,我就合计着你该过来了,怎么样,最近身体还好?”说话的功夫他示意林晓晓坐下,直接拿了脉枕出来。瞧他这幅专注的样子,压根没看到林晓晓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林晓晓也没多想,知道药南山是一个在医学领域很专注的人,就道:“这几日好多了,我觉得可以不用喝药了。”虽然从小学医,但是林晓晓对于喝中药还是很反感的。
药南山觉得她挺孩子气的,就笑了笑。
放下手,这才道:“眼见着是好多了,离彻底好还差得远呢,所以这药啊,你还得继续喝。”他提笔,“我再斟酌换个方子,你一起参谋参谋。”刷刷几笔,少年一手圆润的隶书,很是漂亮。
林晓晓探头过去,也觉得药南山这方子没问题,只道:“这一味黄莲是不是可以去掉啊。”她一脸愁苦,那药好苦。
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啊。
药南山宠溺的笑,“知道你怕苦,特意加了中和的药草,你是知道的,这味药替换了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他笑的温和,“且再忍上一段时日,这病眼瞅着就要大好了。”毕竟是陈年旧疾,能好的这么快,已经是奇迹了。
“哦,知道了。”林晓晓鼓了鼓腮帮子,一脸的不情愿。看药南山坐在那似乎有些不稳,这才记起药南山的伤,忙道:“南山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了?”她下意识的看向药南山的屁股。把个药南山看的好不尴尬,“好了好了。”
伤在那种地方,即使还有些青紫,他哪好意思提。倒是主动提起别的事儿。“爷爷昨日回京都了,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个半月的时间,以后我一个人在医馆,你没事儿的时候过来帮帮忙可好?”知道林晓晓家境并不好,他主动道:“到时候我给你开工钱。”爷爷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己长大了,知道情爱了,这不是什么坏事儿。他也想通了,虽然眼前这姑娘已经定了亲,可未来的事儿谁知道呢,药南山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
林晓晓可不知道药南山的心意,觉得来这里帮忙一段时间还能更好的掩饰自己会医术的事儿,当即道:“那我们说定了,我不要工钱,南山大哥保证我一日三餐即可。”哎呦喂,林家那整日里没有油水的日子,她算是过够了。
药南山就笑,“饭菜管够,不过你得自己做。”自从上次吃过林晓晓的手艺,他就觉得自己和爷爷吃的那只能叫做糊口。
“那可说定了。”林晓晓笑,明显心情大好。
楚冉站在进门的地方,安安静静的,默默的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有些意外的看了药南山一眼。
还真是巧啊!
未来太医院最年轻的御医深得陛下宠信的药南山,竟然也会在这小小的甲山镇。
“也?”楚冉想到那个未来朱雀国的国师司落尘,眸子里有些狐疑。
这未来名动天下之人,一下子就出现四位,难道这小小的甲山镇还有什么玄机不成?会不会还有其他自己暂时不知道的大人物也在这里呢?
楚冉眸子有些思虑,林晓岚看到自家妹妹跟药南山熟稔的样子,瞥了一眼楚冉,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南山大哥,晓晓的病好多了啊,这还真要感谢药爷爷和你,真是麻烦你们了。”他故意点明这件事儿,随即道:“晓晓这丫头整日里就知道胡闹,她能帮得上什么忙?若是难上大哥不嫌弃,等我抽空来医馆帮忙可好?就是到时候南山大哥别嫌我愚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