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大雨倾盆,哗啦啦水声响个不停。
梁楚瑜盯着房间里雨水打出的坑,抬头看向茅草和树皮铺成的天花板,找到一个正在往下滴水的细小破洞。
这样的破洞不止一个。
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把潮湿的水汽带进来,令人烦不胜烦。
她叹气,想到自己将要在如此简陋还漏水的茅草屋生活,便有种自杀的冲动。
“对不起,我没法给你想要的。”坐在木板床上编竹器的年轻男人忽然说,“你与我不曾行房,若是你有意另嫁,我可以给你放妻书。”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想不开,别自责。”梁楚瑜回道。
穿越到古代这种事能够怪罪别人吗?
侥幸捡回一条命,梁楚瑜认为自己应该感谢老天爷给她活路。
只是想归想,一时半会的,还接受不了现实。
“唉”
梁楚瑜又叹息一声,接受不了也得接受,她要好好地活着,总不能学习原主上吊。
“桌子上有茶,有隔壁杨婶给的烙饼。”年轻男人第二次开口,“要是想吃别的,我去找娘问问。”
“暂时不用,谢谢你。”
心里揣着事的梁楚瑜没有食欲,揉了揉眉心,整理原主遗留的记忆。
原主是本县富户的庶女,与她同姓,名叫锦娘,今年虚龄十三,在半个月前嫁给桃溪庄的秀才王润,即屋里这个年轻男人。
王润是十里八乡最优秀的年轻人,十七岁,去年一举夺得县试、府试、院试三个第一,成为人尽皆知的秀才相公。
据说当时登门提亲的媒人不知凡几,把他家门槛都踩平了。
锦娘她爹费尽心思,把锦娘的嫡姐秀兰许给王润。
谁知天妒英才,王润突然瞎了一双眼睛,大夫全找遍,怎么治都治不好。
祸不单行,王润在家里休养时,不慎打碎了一只碗,然后一跤摔到锋利的碎瓷片上,脸被割出一条长且深的狰狞伤口。
就算他立刻治好眼睛,也做不成官了。
古代规矩多,不允许容颜有损的人当官,长得太丑的人也不要,除了必须上战场杀敌的武将。
嫡姐秀兰不肯嫁给一个瞎子,她爹又爱惜名声,生怕毁了这桩亲事遭人唾骂,便把丫鬟生的锦娘嫁给王润履行婚约,以此堵住旁人的嘴。
可锦娘同样不愿意嫁给瞎子王润,洞房夜拒绝他近身,往后每天每夜不许他碰自己一下。
新婚第三天回娘家,锦娘顾不得王润在场,哭得肝肠寸断,非要留在娘家,结果被她爹派人强行送回桃溪庄。
锦娘不再奢望娘家帮自己,仍是和王润保持距离,一心侍奉公婆。
然而公婆看不上庶出的锦娘,兄嫂和小姑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短短十来天时间,锦娘被折磨得心如死灰,把院子里的老树当房梁,挂了绳子上吊自尽。
梁楚瑜理清记忆,暗暗唏嘘一声,斜眼瞧了瞧王润。
他长得极好,俊美无俦,气质出众。
可惜脸上的疤就像一只大蜈蚣,能把小孩吓哭。
他的眼睛也很好看,或许曾经灿若星辰,如今却是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晦暗如昏,寻不到任何光彩。
可能是发现梁楚瑜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久久未离去,王润不自在地换了坐姿,略恼怒地道:“梁姑娘,请自重!”
“”梁楚瑜淡定地移开目光。
平心而论,王润对锦娘的态度虽不算冷漠,但也不能说热情。
如果他护着锦娘不被爹娘兄嫂们欺负,锦娘不会绝望如果他和锦娘的交流能够多一些,锦娘大概不会自尽
可是,锦娘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避王润如虎蝎,她本身也有过错。
当然,最大的过错还是王润的极品家人,但凡他们待锦娘好点,锦娘也不至于轻生。
梁楚瑜默默地为锦娘祈祷,希望锦娘下辈子出生在衣食无忧思想开放的现代,能够决定自己的婚姻,不必遭受那么多艰难困苦。
而自己
她借锦娘之身复生,既不熟悉环境,也没有可以暂时作为依靠的人或物。
若冒然离开王家,怕是转眼就被人贩子捉了去,从此性命自由被拿捏,不知何时何日才能逃脱他人掌控。
先了解这个世界再谈别的吧。
根据锦娘的记忆,梁楚瑜制定了短期计划,紧绷的心神略略放松。
“咕”肚子在响。
梁楚瑜还觉得喉咙干涩,想喝水。
她走到放置杂物的矮桌前,端起茶滋润嘴唇。
王家没个好人。
枉费王润考取秀才光宗耀祖,瞎了眼睛后抑郁在心不得解,竟被赶到破茅屋住。
茶壶茶杯也拿走了,喝水得去厨房拿碗当器具,没有开水还要自己点灶烧水,可以说是非常不方便。
咬了一口饼,梁楚瑜念及王润,把剩下那块烙饼拿到他面前:“你的。”
王润嗅到香味,稍微往后退了一些:“你吃,我不饿。”
梁楚瑜懒得废话,直接将饼怼到他嘴上:“问你个问题可以吧?不答也行。”
王润:“”
活了十七年,从未见过比这更野蛮不知羞的女人!
迫于无奈,王润放下竹器,接过烙饼,没好气地道:“是什么问题?说来给我听听。”
梁楚瑜很不客气:“你有多少私房钱?”
王润:“”
梁楚瑜也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坐下,边吃饼边说:“我的嫁妆少得可怜,进门没几天就都被你娘、你哥、你嫂子、你妹妹、你的儿子女们坑蒙拐骗走。我打算拿回嫁妆,就是不知道那点钱够不够做小生意。你要是有钱,赞助我点。”
王润:“”
王润慢慢地咀嚼食物,脸色难看又难堪。
那是他的家里人。
他知道他们欺负梁锦娘,可他不知道他们把梁锦娘的嫁妆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