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完梁警司,下一个目标是季峰长官。
换在从前张野一定会顶着一副抽筋脸走进他的办公室,但现在时过境迁,很多人事都在改变。
梁警司说自己成熟了。
成熟了吗?
也许是的。
大概是娄震廷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
或许是修为尽失让他再没有放肆狂矫的底气。
又或者李星云的嘱托让他明白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小草根。
他是张野。
四大名山命悬一线的最后希望。救天下于水火的唯一可能。
“请进。”
季峰上将的声音终究不再如从前那般洪亮。
张野听出他的情绪变了,不再是那样高高在上,也不再如那般锋芒毕显。现在的季峰长官很疲倦也很畏缩,像是筑高墙把自己围起来的老卒,遇到危险就点狼烟,不遇到危险也不会主动出击。
“上将。”
他进屋,突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人。
这一刻的张野突然有些心酸,有点像顽皮的孩子有一天发现了父母鬓上的白发,那种无力,那种懊恼,悔恨与茫然在同一时刻涌上心头说来奇怪,人好像从来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生物,当初的自以为潇洒,总有天会变成不敢回首的煞笔行为。
他以为从前的自己够酷够厉害,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下的混球。
多帅哦,当众顶撞自己的上级诶!
我呵呵。这得是多么幼稚的人才能以此为自豪。
“怎么?才过了一个月,不认识我了?”
季峰上将笑了笑,这是他难得在张野面前露出笑容。
“有点。”
张野点点头,“您老了。”
“老了。”
季峰上将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人都会老啊。我也年近五十了,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上将。”
张野话在喉头,有些哽咽不堪,“抱歉。”
“抱歉什么?”
季峰长官又笑了两声,“哦对,你是该抱歉。我问你,你私自设在阳墟入口的法阵,是不是该撤了?”
“是。”
张野点了点头,“随时可以撤除,只要您一声令下。”
“你小子是厉害啊。”季峰长官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搞了个什么阵法,害得我的人耽搁了一个月都没能寸进。怎么,之前不是很不服我嘛?现在这么听命令?我让你撤你就撤?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设置这玩意儿呢。”
“当初设这个阵法,是因为阳墟中的妖物威胁如若我带队深入,就会伤及我身边的人。我知道凭您的性格一定不会因为这点私情耽搁行动,所以擅作主张,来了这么一出。”张野低着头如实答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季峰上将叹了口气,“那现在呢?你的朋友现在怎么样?”
“现在……威胁已经被我解除了。”张野回答。
“这样啊,那就好。”季峰上将点点头,“既然是为了朋友,那你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只是你为什么不早说?组是你的组,梁警司是你的上司,就算我跟你有矛盾不和,你把这件事告诉梁警司,他不会代替你来跟我交涉吗?”
“我以为您听说了这件事只会破口大骂。”
张野笑了两声,这一笑,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凄凉。
“是,你挺了解我。”
季峰长官也呵呵笑了两声,“但我还没像你想象中那样坏到那种程度。带兵二十多年,就从来没有一个兵在我手中因为战术原因而被枉顾生死。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是军令如山不可违逆的军人,但在此之前我是一个人,而且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非特殊情况,我不会去牺牲我手底下的任何一个兵!包括你张野,又或者你的朋友。”
他怒了。像一头苍老的狮子,虽然爪牙已钝,却仍然用自己的方式啸聚山林。
张野无言。
他觉得自己有所亏欠。
季峰上将变成这样是自己的缘故嘛?
哈,如果是这样那张野啊张野,你可真是好棒棒哦。
“上将。”
他叹了口气,“我不管我们之前有什么误会,且当作我年轻气盛,您原谅我从前的所作所为好嘛?”
大丈夫。
敢作敢当。
自己年轻时欠下的账,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道理。
“认错都认得那么有个性,是你张野本人。”
季峰上将点了点头。他坐下身,神情一时间有些恍惚茫然。“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老了?”
“啊?”
张野被他问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