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二话不说,恭敬地做了请的手势,领着苏漓若走进舜园。
那日被无熵剑带入舜园,情况危急,她根本无暇了览,狂躁的无熵剑就把她扯进假山的大闸门里。
此时抬目一看,舜园大的离奇,且别有洞天,名花奇草,数不胜数,争香翠绿,娇艳欲滴。
虽说天峰居晨暮温差较大,如今初冬,也是泛起冷意。但舜园却是沐浴如春境地,花开艳丽,树木郁葱。
苏漓若漫步舜园,观赏名花奇株,从魏叔嘴里得知,原来未建山庄之前,这是最惊险之地天晏峰。地势特殊险峻,聚集百种野物猛兽,盘居于此。但天晏峰奇异之处在于花草树木常年不枯,形成一大奇观,尤其舜园这个地势,更是树木翠郁,奇花成群。
当初攻下天晏峰,建山庄之时,风玄煜甚是喜欢这个地方,欲把逸轩楼建在此处。
苏漓若听了不由有些奇怪,便问道“后来为何筑成舜园?”
魏叔沉默不言,仰头望着伫立舜园中段靠峰峦的假山,怔忡片刻道“当初砌这座假山是为了碧琼湖,无熵剑原隐在碧琼山峰上,庄主破了阵法之后获得无熵剑。此剑乃上古邪物,应是镇碧琼山之用,至于其中真正之意,不得而知。无熵剑破山而出之时,喷涌出泉水形成清澈湛蓝的碧琼湖,奇怪的是,湖水经常沸腾,热度如火。后来,庄主让工匠砌了一座状如险峻的假山,湖水逐渐恢复正常。但周边的奇花异树却在一夜之间萎谢枯竭,于是,庄主又让石匠凿开假山,破膛而入,通往碧琼湖,且做了个闸门,由碧琼湖引水浇灌。说来也怪,得了碧琼湖的水,那些花草树木竟在几个时辰神奇地活了过来!”
魏叔避开苏漓若所问,她也不深究,想着其中必有一番曲折和隐情。她听了魏叔说碧琼湖的奇异和无熵剑的出处,心下明白,风玄煜当年甚得熵帝的喜爱。为他聘了多少名师指导,寻得民间奇者异人!他定然阅遍古籍秘书,得闻天下奇闻异事。所以,他才得懂朗朗乾坤,无非物华而萃,相克互取而存。此处既有上古邪物镇之,必以异于常理手法方可平定。
“那日之后,湖水干竭,枯为平地,山峰崛起,无熵矗立群山之巅。”魏叔说着,推开闸门,“无熵回归出处,那些花草无需浇水,也是蓬勃茂盛,一片花海。”
苏漓若心头一震,原来那日,无熵剑居然回归这里?自她历险之后,风玄煜并未提及无熵的下落,她也不问及,但她知道那次惊险万分,风玄煜几乎命悬一线。致内力受损严重,且昏迷不醒,看来他是搏尽全力,弃了无熵,回归封印之地。
苏漓若沉吟不语,终是迈步进去,穿过闸门,看到叠嶂峰峦,而无熵屹立峰巅,半柄入山,却巨型无比,且是原来的无熵剑放大百倍。
魏叔眯着眼,抬首遥望,似乎知道苏漓若心中的疑惑,便解释道“当初庄主未破阵时,它被巨石包裹成剑型,破石而出,竟是薄如蝉翼,柔韧无比。那日庄主以雄厚的内力,孤注一掷,送回归处,封印至此,它又恢复原状了”
苏漓若想起因她的愤怒而造成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因此而差点断送性命,若不是挂念着风玄煜的安危,恐怕熬不下去了那时的伤痕迹累累,饥寒交迫。
她心里暗暗叹息,转眼看了看已干涸为平地的碧琼湖,湖底奇形怪状的小石头和五彩缤纷的珊瑚此时已黯淡无光,变成岩石,呈现墨色或褐色。
苏漓若抬头投向无熵最后一眼,心头感慨万千转身出去。
出了闸门,苏漓若处在交叉错杂多条小径道口。
魏叔立在她身后,思量一番,抬脚领她走向舜园深处。
经过多条小径路口,穿过异彩花海,成群奇树,到了舜园尽头。
苏漓若被眼前一幕震撼,这是一片墓园,坟墓连排,墓碑紧挨。望着眼前萧瑟墓地,心底泛起悲戚的凄凉,就像雅丹带她看了那些断碑荒冢。
苏漓若强迫自己淡然平静,可内心却如洪水江滔,汹涌翻腾。
江山的辉煌,天下的繁华,盛世的安居,耍流多少鲜血铺垫?要断多少头颅取胜?要用多少魂魄铸就?
她终于明白风玄煜浑身的冷冽戾气,态度的漠然傲慢,性情的狂妄不羁,因为他内心承受太多常人无法负载的悲痛。
“当年蛮夷,异族围攻天晏峰,野牧部落出手援助,大战几天几夜,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尸体成山。庄主看似冷漠无情,其实,他最重情义,这里埋的不止牧民尸首,连蛮夷和异族人的尸体也都收敛入墓。庄主说,各为其主,职责所在,战死沙场,皆是英雄,不分敌我,应受崇敬,予以最后尊严,不让横尸遍野,入墓安息”魏叔说的从容,但沉重的声音却掩盖不了微微的颤栗。
苏漓若眸光一顿,回首看向魏叔。
他恍然一笑,饱含着辛酸的沧桑,声音充满的着荒凉的孤寂“我原是野牧部落的大长老,追随撒达首领几十年了。那次大战之后,我的三个儿子都埋骨在这里,还有那跟我吃了一辈子苦头的婆娘,她呀!硬着最后一口气,倒在我的怀里,浑身插满箭头”
苏漓若心间划过刺痛,她知道魏叔与雅丹是同一样的人,坚强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我的三个儿子正当硕壮,长年征战,获得部落勇士称号,只是都未曾成亲。庄主仁慈,一直把老奴当作亲人看待”魏叔说着,浑浊的目光瞥视苏漓若道“也是老奴高攀了,这么多年来,总盼望着庄主早日成家,老奴有生之年能看到庄主娶妻生子”
苏漓若望着魏叔眼里希冀的企盼,这一刻,她明白了,风玄煜跟魏叔并非简单的主仆。多年的相依相伴,早已是亲人之间的关怀与盼切,一如他跟夜影,是患难与共的生死相随,其中的情义早已超出主仆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