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寂的埙声在石房子里流淌,透过门孔、门缝传了出去。
埙声曲折回肠,自成一派,有六分悦耳,四分刺挠,似乎困极累极躺在一张软床上,却有人拿着鸡毛掸子偷偷挠你的脚心。
在昏暗的地下暗河,几乎死寂的环境里,明明并不抓人的埙声,一出现,便有了响彻山谷的意味。
整条河,整座墓,仿佛都回荡着绰绰约约的埙声。
那是春夜时,隔着一条春水荡漾的河,还有一轮明亮润白的月,在悬瓠城的城楼上传来的一道靡靡之音。
埙声,埙!
藏离山怎么会有埙呢?
是他一路带到阴山行宫,还是在行宫某处找到的?
他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怎么会吹这样的曲子?
甚至在曲子里还能听到少见的“情调”?
在他吹奏之前,想打断他这一行为的人,在埙声响起后,都不知不觉地停下了。
于吕家而言,既能让心心念的池长明发现自己,又能白白听一首曲,何乐而不为?
于我们而言,藏离山既然吹响了埙,以他的性子,便无人能打断,打不断,不如耐着性子,好好听一听曲里藏着他的什么心思?
埙声响起的几秒后,外面的人一定听到了,因为我再一次听到了有人说话。
“家主,有人在吹埙,要不要跟声过去看看?”
“死人不会吹埙,一定是活人在吹,听声音离我们并不远,爷爷,我想应该就是他了……”
“埙声如招如摇,如离如泣,以吹奏之人的情绪,带动埙里空气的震动,和出一曲妙音……只是这妙音,不应该存在于世界,更有理由杀了他们。”
最后说话的人是池长明,他的声音很冷,比阴棺里的玄冰还要冷。
我身体不由得一凛,升起极大的戒备,警示道,“他们要来了。”
不管吹埙的人是谁,池长明都动了绝对的杀机。
离怨的埙声,变成了催命的曲儿,引着池木两家朝我们走过来。
用不多久,他们便能发现我们藏身之所,然后破门而入。
先不说我们正面打起来究竟如何,单就这危机四伏的迷踪蝶老巢,绝不是战斗的最佳场所。
尤其是……何大海、黑头和鸵鸟三个人还在昏迷中,我们等于少了三员大将。
而吕家的人势必会投入池长明的怀抱,敌方实力反而大增。
藏离山不会不明白这些,但是埙声仍然没有停。
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动。
埙声猛地一变,从春夜的墙头变成了秋日的沙场。
从谷底传来的金戈奏乐直冲云霄,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埙声一响,便是开战的示意。
藏离山,这是用音乐向外面的人开战了。
铁马铮铮,刀剑相迎。
埙声里所夹带着的杀意,不知不觉沸腾了每一个人的血液。
我莫名地有些不受控制起来,拔出来匕首,心内惧意全然消失,只等待着酣然一战。
甚至,连吕家的人也不知不觉加入了我们这伙人,拿着武器,守在门口,谁要敢冲进来,他必然会被打的浑身粉碎,一命呜呼。
谁也不知道,埙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
“有古怪……”池长明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识破了埙声里的杀机,下令道,“所有人堵住耳朵,给我杀进去,优先杀吹埙之声。”
“是,家主。”一众荡气回肠地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