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谢季皖指责程溁,谢迁本是静听程溁维护自己的心,猛然一冷,将小姑娘拉到身后,淡淡道“我谢迁一直都是那个灾星,从未变过,世人皆知我号木斋,但他们却不知我还有另一个号,为興斋。
只因斋与灾读音相近,倒过来念便是斋興……灾星,我谢迁就是要铭记那九年做灾星的童年。”暗道:倘若未经历过地狱的洗礼,又怎会知程溁对自己的救赎。
“阿嚏……阿嚏!”猛地,程溁连打了几个喷嚏,擦着鼻子,道“什么味道,糊味?”
谢迁望着八坡村的方向,道“走水了!”
但见,村中方向烟火腾空而起,黑烟越来越浓,火势极为凶猛,借着风势,火情势不可挡,很快浓烟滚滚,遮蔽日月星辰。
在风势下,大火无休无止的向周围蔓延,火焰借树乘风,包围了整座山林,十余丈高的山火越演越烈,火情汹涌非常,很快便从八坡村反向延伸到邻村。
山林中成群结队的鸟兽急忙逃命,众生灵能飞的飞,能跑的跑,麋鹿等灵兽往小溪、湖泊等有水之处避难。
也有一些趁火打劫的凶兽,趁机饱腹一顿。除了惨遭捕食的小兽,有些往树洞、石头缝里的松鼠、黄鼬等小兽,爱钻洞爬树的本能,只会让它们困住自己,还有些因病弱,或是身形太过幼小,跑不过大火蔓延的速度,这些逃离不成的鸟兽,均是葬身火窟。
程溁远远望去,心不由得揪了起来,焦急道“真是生灵涂炭,咱们快去瞧瞧,有什么能帮上的!”
话落,谢迁微微点头,即刻拥着程溁,身形极快的下山而去,在密草上行走如飞,不留丝毫痕迹。
片刻后,但见前方的骑兵队正用长枪刺杀被堆到一起的村民,人们歇斯底里的挣扎着,场面触目惊心。横行无忌的骑兵所到之处,杀戮成性,血流成河,杀得是鸡犬不留。
骑兵们趾高气昂,仿佛没有任何的情感,全然不理会村民们的下跪、苦苦哀求。
程溁望着哀恸嚎啕、痛不欲生村民,还有根本未曾救火,反而在不管老百姓的死活,趁乱不留活口屠村的骑兵,心中怒火中烧。
登时,谢迁抢下一匹马,与程溁同乘上,左右两边的骑兵,齐齐拔刀刺杀二人。
但在锐不可挡的谢迁面前,这些皆不算什么,一面护着程溁,一面驭马,勇往直前的往后方冲。
气势恢宏的挥着马鞭左旋右抽,将两旁骑兵的长刀,用巧劲一一送回刀鞘,谢迁、程溁二人乘马从众多骑兵的头上一跃而过,伴着阵阵的惨叫声,一路所向披靡。
登时,骑兵这面的士气一落千丈,犹如山崩一般坍塌,在混乱中互相冲撞践踏,就连那些刚被驯服的野马,也趁机脱缰逃走。
黄沙漫天、浓烟滚滚,已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对手。
在谢迁的突围下,大破层层的骑兵,二人到达骑兵后方。
但见,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独自站在树下,额前几缕青丝随风逸动,黑曜石般的眼眸里,藏着清冽与魅惑,对突破叠叠骑兵的二人,眼角轻佻。
程溁骑在马上,举高临下的指着,身穿华服的男子,厉色质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屠村?这是我大明的百姓,你们是大明的将士,为何自己人杀自己人,将士难道不该保家卫国?”
一旁长得燕颔虎头,持刀的侍卫长驭马上前,用刀指着程溁,插话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姑,竟敢质问世子爷,来人啊,将这村姑丢进火里,一起烧掉!”转头又对着散乱的骑兵,命令道“列成阵势,准备接战!”
程溁日常厚道也是对自己人,对外人还真没过亏,随即,拿出袖中的黄金郡主腰牌,冷冷道“放肆,我乃圣人亲封溁仙郡主,尔等竟敢以下犯上?”
侍卫长瞄了一眼黄金腰牌,心中不禁一沉,但瞧着程溁人单力薄,心想着不如将错就错,佯装不知,大笑三声壮胆儿,道“哈哈哈!你说你是郡主?那爷爷就是阎王老子,一个山野村姑罢了!”
谢迁瞧了眼,树下马车上的“宁”字金牌标识,再推断出谢迊的婚事,眸色一冷,淡淡道“身在宁王世子身边的侍卫长,竟不认得郡主腰牌?看来这双眼珠子留着也无用了。”
话落,谢迁左手化成剑诀,手腕微翻,剑气从指尖宣泄而出,噗呲一声,直接将叫嚣的侍卫长的一双眼睛划开。
侍卫长眼珠崩裂,痛得从高高的马上,滚落在地上,张着大嘴,口中鬼哭狼嚎着。
华衣男子微微抬手,令围着的骑兵暂且退下,浅笑道“依本世子瞧,这颗人头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既是废物,不要也罢!”
说着,拔出腰间佩剑,在谢迁颈部前虚晃一招,随后,剑花反去,一剑斩下侍卫长的人头。
瞧了一眼躲也未躲的谢迁,将滴血的剑,递给另一个随士,脸色未变,拱手道“在下宁王世子朱觐钧,见过溁仙郡主。”
程溁若不是被谢季皖,那化为厉鬼的模样历练过,这会儿瞧着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滚落在自己脚下,喷着温热鲜血的尸身,直挺挺的砸在地上,恐怕早就认怂了,但毕竟是见过厉鬼的,心里素质有了大幅度提升。
当下,程溁仿若似乎并未瞧到,那地上面目狰狞的人头,也未发觉朱觐钧给自己的下马威,脸上不见喜怒,俯身行礼,淡淡道“世子有理,敢问这屠村之令,可是世子下的?”
朱觐钧虽瞧不上,程溁这种凭着恩宠获赐封的外戚,但也不得不给万贵妃几分薄面,抬手一挥,下令停止了,骑兵对众村民的屠杀。
扮做男子的朱觐钥,坐在马车上,远远望着万人辟易的谢迁,不禁心驰神往。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眼前那美得如谪仙般的美男子,竟是曾经一步两喘,一句三咳的解元郎谢迁。
穿着一袭素白的儒袍,本是书生意气,却在素袍上染着片片点点的红血,那红血仿若绽放的红牡丹,绚丽非常。
同身形修长的谢迁站在一起,就算王公贵族通通都黯然失色。集儒雅、危险、俊朗、冷漠于一身的男子,只要稍稍不注意,便能勾走人的魂魄。那美到极致的面庞,是令世间任何女子,都心驰神往的男子。
想到这里,朱觐钥端起茶盏,茶盖轻叩几下杯缘,轻轻吹了口气,抿了抿盖上茶盖,压下如小鹿乱跳的心。迫不及待的,抢夺谢迁的注意力。
朱觐钥媚眼如丝的瞧着谢迁,轻声喊话,道“正是,溁仙郡主想要怎样?”
这时程溁也认出这女扮男装的人,便是自己之前在婉君入云阁的地牢里,搭救过的朱觐钥。
程溁秀眉微微一挑,道“不怎样,只是宫中的万姨母爱民如子,着实关心民生、民事,本郡主也会时常写写民间趣事,将民间百态如实禀报给万姨母。”
朱觐钥未想到那个为人厚道的程溁,竟会说出如此狐假虎威的话,本欲要开骂,但瞅着玉树临风的谢迁,不禁结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面露委屈的瞅着谢迁,抿唇道“你……”
虽程溁不知朱觐钥心中所想,但本能的厌恶其偷瞄谢迁的神色,厉色道“本郡主如何?觐钥郡主既然做得出,本郡主便写得出,至于谁是谁非,圣人与贵妃娘娘自有定夺。”
朱觐钧抬手一拦,制止住朱觐钥欲要骂的话,解释道“溁仙郡主有所不知,本世子并非在屠村,而是在保护更多的大明百姓,这些村民染了病,一传十传百,待时后果不堪设想,本世子也是情非得已。”
程溁隐忍着怒气,朗声道“没有朝廷的命令,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擅自做主屠村,何况世子竟还放火,这狂风如此凛冽,如今烈火借树木乘风,已延伸到隔壁村,村民虽是白身,但同样也是一户户家庭,上有老下有小,生命是无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