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澄静的如一片明镜雁鸣阵阵树林葱郁枝叶繁复透过层层光影盈盈生碧的竹屋映入眼帘教人耳目俱新。陆安歌此刻正躺在一汪碧绿的竹椅上,虽已初秋阳光明晃晃地如一轮白盘携着她的思绪飘向远方。祖母寿辰送什么好呢?这真是一个教人头疼的问题陆家的人都知道陆家老太太素来不喜她这二孙女,陆安歌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
“安歌”一声轻唤把陆安歌的思绪拉回。
竹椅上那抹淡青色迤逦而下,一袭淡青色长衫身材纤细容色清雅五官精致尤其那明眸若水神韵流转虽无细致描画却清韵自流,袅袅婷婷站在那里虽无着华服艳衣但那一抹淡青却宛若清水芙蓉。
远处一个衣着简朴的妇人缓缓走来,虽无华饰加身但体态均匀大方眉宇间更是有雍容沉静气度。齐淑云看着这超尘脱俗的陆安歌,嘴角清扬然而眼中却闪过一丝惋惜不过瞬然而逝。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陆安歌扶她坐下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继而含笑道“娘,我在想你酿的茱萸酒甚是美味竟让我师父天天念想着呢”
“不过是些家常手艺罢了,你师父爱喝你给他送去也不时什么稀罕物什”齐淑仪看着女儿顺口道,话虽这样说,不过齐淑仪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不过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陆安歌和齐淑仪又絮些话儿就去给她师父送酒去了。天色向晚红日西落余晖像一条橘色的织锦般笼罩天空,就连树林里的枝叶仿佛也晕染上了绿色中掩映着橘色空气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不时有惊鸟飞过‘扑楞’一声便融入林中。陆安歌拣些小道不急不缓地走着,师父这会在灶边准备着晚饭吧如果在饮上几口甘甜爽口的茱萸酒会更惬意吧。陆安歌对她师父就像对待爹娘一样尊他敬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虽然师父对她并不严令责骂。如果没有师父就没有如今的我吧陆安歌心中由衷的慨叹还记得七岁那年,因为偷阅一本《诗经》被父亲罚跪那是流火的七月白花花的太阳刺眼夺目浑身周围像是着了火一般正当她头晕眼花之际一位灰色长衫的人轻推开篱笆墙不知与父亲说了什么不在责罚于她而且让她拜师那天陆安歌开心得难以入眠。
从此以后,陆安歌便跟着这位师父识字习书,陆安歌勤奋好学,而且悟性极高,她师父关武也乐于教她。
绕过崎岖山石跨过横斜树枝来到一座茅屋前轻扣柴扉看到师父正坐在木桌旁手执一杯茶却径自出神,“师父”
那人放下茶杯看见陆安歌缓缓走来眼里闪过一丝柔和“安歌,为师不是说过你不必在日日过来,师父已把所学所知教授于你”
陆安歌明亮的眸子闪了又闪,“师父,难道我找你就只是为了让您教我东西吗?这可伤徒儿的心了”边说边拿出茱萸酒为师父斟了一杯。郑重而又乖巧地道:“您永远都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以后还要孝敬您呢”
他闻言,心中蓦地如暖阳高照升起丝丝暖流眼中似有波光流动嘴角抽搐了一下沉声道“老夫不敢”
“师父,你说什么呢,什么敢不敢的,放心吧我以后定会好好孝顺您的”陆安歌宽慰道说着给自己也斟了杯,“这杯我敬师父,愿师父身体康健”
那人看着微笑着的陆安歌嘴角清扬,一饮而尽。
陆安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心微蹙“师父您为什么以后都不在教我了?”
“安歌啊,师父已经把毕生所学都教授于你了,你若在跟我学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人说这话云淡风轻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
“可是我觉得我学的还不够好,我还想跟着师父学习”陆安歌有些沮丧。
那人见陆安歌如此模样,起身负手而立道“你所学也许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是比起陆蓁和陆云邵那两个跟他爹去学堂已是绰绰有余了”
陆安歌看着如此自信的师父心稍稍定了些。
“安歌,以后若无事就不必来了,师父想清修些日子”夜晚的风微微地凉轻轻拂再脸上心也泛起丝丝凉意。陆安歌看着负手背对着自己的师父,看不清师父的表情风掠过他微白的双鬓他就那样立于秋风中如此苍寂。
陆安歌心中纵心有疑问也不敢违逆,谨声答了声“是”眼看天色欲来欲晚,陆安歌嘱咐师父,如若有什么事情如若缺什么都要下山找她她也会时不时地过来看看。
陆安歌走在回去的路上,手里拿了把橘灯师父执意要送她下山她说这路已经熟记于心了让师父早些歇息。她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今晚的师父很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让她既熟悉又感到陌生。昏黄的橘灯照在地上晕出飘忽不定的光陆安歌看着这光心思重重倏地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来人脚步匆忙不时踩到石子和枯树枝发出声响。陆安歌心中一紧慌忙藏进附近的草丛中,胡乱抓几把草掩住灯光,轻轻拨开草丛,露出一丝缝隙,这里枯草蔓蔓应该能藏住她。陆安歌屏住呼吸,那脚步声愈来愈近。
黑夜如墨泼洒天空浓稠的天幕中繁星点点下一袭黑色长袍风神俊朗剑眉如戟目如神鹰如水月光轻洒在俊美的侧脸上增添了一层光晕让人移不开目光不过那少年脚步匆忙像在寻找什么。陆安歌静听那脚步声有些熟悉拨开重重枯草窥到那人身影心中一喜“大哥”
陆北辰脚步一顿,朝四周望去终于看到那星点灯光,陆安歌小心翼翼地走出草丛举着橘灯又往大哥的地方照了照“大哥,你怎么来了?你这几天不是在衙门吗?”陆北辰是一名官差公务繁忙时会住下陆北辰已近五日没有回家了,故陆安歌有此一问。
“案件已经了结,衙内无事,我便回家看看”陆北辰接过那盏橘灯解释道。
“恩”陆安歌轻声点头,不知怎的白日里平坦的小路现在竟觉得岖石横行陆安歌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啊”一双稳健有力的手已牢牢地搀住她。
“夜晚山路难行,当心些”陆北辰提醒道,回头看陆安歌眉头深锁似有心事,嘴角一扬“怎么,平日里那个古灵精怪的陆安歌那里去了?现在这个闷葫芦可真不像我那二妹啊”
陆安歌白了一眼满含讥笑的大哥嗔怪道“大哥,你什么时候跟陆蓁一样学会幸灾乐祸了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
陆北辰这才收起笑意,问陆安歌发生了何事让她如此烦恼,陆安歌简略地说了她师父的话。陆北辰眼里渐渐透过一丝阴翳和无奈。“你师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就听你师父的吧”
陆安歌一想到以后都不能上山跟师父学习了,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竹屋在飒飒秋风中更是萧索,不过屋里确实一派温和的景象。
“娘,二姐怎么还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陆蓁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再等等吧,应该快回来了”
“二姐也真是的,那个怪老头脾气那么坏还去看他干嘛”陆蓁小声嘟囔着。陆伯年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教给她的自然是一些比较枯燥的东西,可是陆安歌就不同了,她跟着她师父学的都是她没有听过没有看过的稀奇的东西。因此陆蓁感到很新奇,比跟着她爹在学堂里学的之乎者也有趣多了,所以她央求着关武也要拜他为师,跟着他学习,可是关武却很坚定地拒绝了,不是说表面做做样子,回绝的口吻很生硬,说他这辈子只会收陆安歌一个徒儿,不会在收其他人。陆蓁去求了好多次,好话也说尽了,激将法也用了,陆蓁很郑重地发誓,说如果关武收她做弟子,她一定会比陆安歌学的更好,可是关武仍是不为所动。最后陆蓁终于放弃了,可是心里也埋下了对关武的不满和怨恨,这次听到陆安歌又去找她师父关武了,还要等她回来才能用饭,不禁气恼不已。
“陆蓁,不许无礼”陆伯年放下茶杯斥声道。
陆蓁赌气似的把脸扭到一边去,冷哼一声“臭陆安歌,你想饿死我啊”
“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说我坏话呢”陆安歌一进门怪笑的看着她那从小吵到大的三妹。陆蓁立时坐正了身子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眼神飘忽不定。
“二姐,是三姐,她刚才说你坏话!”陆云邵一指旁边的陆蓁,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们。
“好你个小鬼头”陆蓁伸手就要打他,却被陆安歌一把拦住,“来,咱俩先算算账”陆云邵躲在陆安歌身后不时做鬼脸惹得陆蓁气急败坏,三人打闹了半天才在陆伯年的呵斥下坐下安稳地吃饭。
饭后陆伯年告知林伯父他们一家要来和他们共度中秋佳节让娘准备些和时令的新鲜果蔬又嘱咐大哥去西市采购些月饼。陆安歌听到后眼里荡漾的全是笑意,终于能见到林月筝姐姐了,陆安歌的父亲和林月筝的父亲林远江是莫逆之交而她们两个又是自小玩到大的虽然不常在一处但是感情甚是笃厚。林月筝住在京城而陆安歌则在偏远的山林里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她带一些京城里时兴的小玩意儿。
繁星散去,黎明将至。陆安歌早早地起了至。陆安歌早早地起了去采野果这野果是林月筝最喜欢吃的酸甜可口清脆。等到晨起薄雾方散才归来陆安歌揩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竹屋在晨微熹光的照耀下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碧色中透着光亮。陆安歌缓步走着进去院子,一排排精致整洁的竹屋齐齐而列左侧分别是大哥,云邵和爹娘的寝屋右侧是安歌和陆蓁还有秦姑的寝屋中间是正厅用来接待客人。正厅后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竹亭用于平日用饭小憩赏玩。
“二小姐,起这么早啊”迎面而来一个衣着朴素和蔼微笑的妇女。
“秦姑,我去采些林姐姐爱吃的果子”陆安歌微笑着道。秦姑是陆安歌娘亲的陪嫁丫鬟虽是下人但陆家从来都把她当做家人一般陆安歌对她也很是敬重。
夜幕低垂繁星如碧玉盘里的珍珠点点散落在如墨天空里明月高升清亮的余晖洒向大地映着杯里的清酒倒映在面含喜色的众人眼里。陆北辰公务在身陆夫人和陆蓁还有秦姑准备着吃食。
此刻林远江抬眼望了那明月似乎格外地皎洁让人的心神都清明起来往事又一幕幕袭来一种痛楚被慢慢扩大爬上他的眼角悲声道“乌衣巷在何人住,回首令人忆谢家”
陆伯年闻言怔仲了一下起身望月满目凄凉“我记得那晚也是如此月明之夜”
“爹,你和陆伯父在打什么哑迷啊?”林月笙一边往嘴里塞着野果一边不解地问道。
“唉………”林远江轻叹一口气并不作答。
林月笙看着沉默的父亲做了个鬼脸欣喜道“我去找云邵玩了”
四周寂静无声陆伯年仰头饮尽杯中酒眼中是触目惊心的痛“那一天也是月圆之夜,那一天是安歌五岁的生日,那一天沈兄刚打完胜仗归家,那一天……”陆伯年踉跄了两步声音颤抖“那一天沈家满门被屠…满目血腥尸体横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