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海躬身答道:“禀金圣相,五更天,快接近寅正时分了。”
周君昊缓缓闭上双眼,道:“忙了一宿,你也去休息吧,我们都是知天命的人,此刻再躺下也难以入眠,权且在此闭目养神,吩咐下去,无事不得惊扰!”
香雪海应了一声,慢慢退出圣相殿,并嘱咐左右侍卫相应事情,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香雪海刚走,右边下坐的红衣老者便站起身来,来回踱步道:“值此存亡之际,我是睡不着,想必你们也睡不着吧?”红衣老者环顾众人,眼珠转动,望向周君昊,见众人不语,复来回踱步,直震得地板‘吱吱’作响。红衣老者瘦长脸,鹰目重瞳,鼻梁高隆,剑眉横挑,长须飘飘。此人名叫萧永贵,年约五十三岁,为神龙教火圣相。
“萧兄,不必火气太盛。”左边下坐的蓝衣老者瞥了一眼周君昊,见周君昊闭目不言,扬声道:“圣尊前日失踪,如今一夜之间七位圣童死了五位,尚有上官孝、上官义两位圣童下落不明。内忧必致外患,一旦邪教得知我教出现重大变故,势必趁火打劫,又一个五年期限可快到了!届时内忧外患,为之奈何?”蓝衣老者面色蜡黄,浓眉大眼,双目圆睁,炯炯有神。此人名叫韩文信,年约五十岁,为神龙教水圣相。
萧永贵眼珠转动,似有所悟,接话道:“韩贤弟所言有理,先是圣尊失踪,后是圣童遇害,如果不及时找出巨恶元凶,恐怕未等邪教入侵,我们已经祸起萧墙!此人既然有能耐杀死圣尊,武功自然不弱。圣尊武功众所周知,在我等之上。放眼整个神龙教,能杀死圣尊者,屈指可数。比如……”
“萧贤弟不要妄自揣测!”周君昊终于睁开了双目,开口道:“在其位则谋其政,既然我们坐到这个位子上,就要上不负地老重托,下对得起教众信任,这一点我们责无旁贷。希望诸位都能够以此为准,畅所欲言,但是没有根据的话,大家就不必再说了。”他摆摆手,示意萧永贵坐下。
周君昊话音刚落,左边为首的曹致远轻轻侧身,若有所思。他缓缓开口道:“从刚才圣童上官仁的口供来看,似乎几位圣童之死,都是圣尊所为,当然也可能有人假冒圣尊。如果是前者,那么圣尊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圣童待他如父如天,他视圣童如己出,隐匿起来就为了杀死圣童,自断臂膀,目的何在?如果是后者,那么假冒之人杀人动机是什么?是为了引起我教内乱,还是为了清除威胁?为何杀了圣尊之后又再度出手杀死圣童?是想引起我教恐慌,还是准备斩草除根?”
“曹贤弟扯远了!”周君昊目光如炬,盯着曹致远道,“当务之急,是尽快缉捕圣童归教!只有圣童归教,此事才能水落石出。既然山下三十里外发现了圣童踪迹,那么两位圣童自然便是此案的关键,因此搜捕圣童也应视为头等大事。”
“周兄说的是理,也是势。”韩文信以手托腮,继续道:“我以为应该以圣相殿的名义发布银牌缉捕令,捉拿二位圣童,并且全力封锁消息。对外,暗地调集紫、墨、蓝、红四大分教高手赶赴总教以备不时之需。”
萧永贵不禁猛然起身,摆手道:“韩贤弟的提议,在下不敢苟同。二位圣童武功稀松平常,根本没能力杀死圣尊,这一点毫无疑问。而且易容术并非他们所长,这一点也是众所周知。既然如此,那么即便将他们捉拿归案,也对我们破案毫无益处。无非像上官仁一样,矛头直指圣尊。可圣尊下落不明,死无对证,人人都可以都可以往圣尊身上泼脏水!”
周君昊身躯一震,注视着萧永贵,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地光,突然高声问道:“如果二位圣童是奉命所为呢?先毒死或偷袭圣尊,再假冒圣尊偷袭圣童呢?”
萧永贵猛然回头注视着周君昊,二人都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想从对方眼神中捕捉到什么。半晌萧永贵冷笑一声,道:“刚才周兄还说不要说无根据之话,怎么现在忘了?”
“哈哈哈哈,诸位,听我一言,萧兄你也暂且坐下。”右边首座的张浩宇忙站起身来,拽着萧永贵衣角,满脸堆笑地说道:“既然二位圣童擅自逃离总教,那么依据教规,此举无异于叛教,所以先缉捕圣童没有错。但整件事透着蹊跷,只搜捕圣童,恐怕无济于事。一旦再度发生命案,我等如何向地老交代?因此,还是应该将易容术考虑进来,全力排查本教会易容术之人。”
“嗯,我同意张兄的说法。”韩文信点点头,继续道:“事情分轻重缓急,缉捕圣童固然重要,但即便他们是凶手,此时已经逃离本教,是疥癣之疾。而这个神秘的易容高手,屡屡得手,且很可能仍在伺机下手,这才是心腹巨患。”
周君昊竟闭目不语,对众人说的不置可否。半晌突然睁眼道:“依照诸位的意思,要调查那些人?不妨直说!”
“自然是所有精通易容术的!”萧永贵掷地有声地道,“木龙旗主高誉轩、曹圣相、元圣女香雪海……右圣尉卫青山!”
“哼,”周君昊冷笑一声道,“我早就明白,你们说来说去,矛头一定要直指右圣尉!”
“冤枉冤枉!”张浩宇忙解释道,“请他们协助调查而已,并非给他们定罪。如果地老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也一定会支持我等的主张!”
“曹贤弟,他们要连你一块调查,你有何意见?”周君昊望向曹致远道。
曹致远点点头,轻轻一笑道:“在下‘行的正,坐的端’,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再者,教规为大,古语云‘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如果连我等都不遵循,那么教规便没了权威,日后还如何约束教众呢?至于请右圣尉前来协助调查,我以为完全可行。地老向来坚持公平,俗语云‘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教规如果不能体现公正,何以服众?教规不能服众,地老的权威又何在呢?所以地老是必定会支持的。”
“天真!”周君昊面无表情地道,“如果非要请右圣尉前来协助调查,那么干脆你们四个联名上书地老,在下年迈,便不参与了。”
“这是何意?”曹致远和张浩宇异口同声道。二人见周君昊如此坚持,便退而求其次,希望先让其他人协助调查,至于右圣尉可以留待日后再说。
于是双方各让一步,周君昊同意调查除了右圣尉之外的会易容术之人,曹致远和张浩宇同意缉捕圣童。周君昊、曹致远和张浩宇三人达成妥协,则韩文信和萧永贵已经无力回天。韩文信怏怏不乐,萧永贵怒火中烧,谁都知道右圣尉卫青山是最有嫌疑之人,如今不调查卫青山,那么这个调查岂不等同于隔靴搔痒,敷衍了事?
三刻钟过去,见众人皆有困意,周君昊于是挥手道:“关于上述诸事,该定得都已经定了,我再重申一点,如今是多事之秋,但无论怎样风云突变,保持神龙教团结、稳定始终是重中之重。因此,希望诸位能够携手同心,也希望诸位的弟子能够精诚团结,我们共同把这个难关渡过去。”
诸事议定,众人准备散去,张浩宇突然回头拍拍萧永贵肩膀,轻声道:“萧兄,放宽心,公道自在人心,白的黑不了。”
萧永贵点点头,心里却暗暗担忧,两位圣童如果还活着,必定已逃亡在外,此时追捕圣童,无异于赶尽杀绝。念及此,不禁哀叹一声,心中默念道:“希望二位圣童吉人自有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