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允僖高看了他大哥裴允康的耐性,拜帖递上来的第二天,眼睁睁地瞅着允僖没事人般跟来迎他的允晟一行有说有笑地该干嘛干嘛,大皇子允康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了,这回拜帖也不递了,直接循着允僖的踪迹怼上门,在徐州府最高的酒楼一品阁上,与允僖定了个隔壁的包间,什么也不干,就与允僖别场子。
其时南方端午有划龙舟之赛事,北方闻其名,在冬日里也有“滑”龙舟之赛。而允僖他们从成帝三十三年六月白寨大捷后,一直在北边又来回折腾了近半年,而今回到徐州府时,正逢寒冬腊月。
徐州府刺史王航也是为了讨好这位主儿,本着“广撒网总没错”的心态,赶紧也特意着人加急准备了龙舟赛事,允僖也就是过来看个稀罕,谁输谁赢,他倒一向是无所谓的。不过是那天他身边剩下的人都正好有旁的事情要去做,允僖一个人呆着实在无趣,这才过来的。
既然是赛事,总是有个输赢赌头的,徐州刺史亲自作陪,按规矩,一般来观战的上位者都是要随大流点个注的,允僖无所谓这个,但也不想显得太特立独行了,再让徐州刺史下不来台,那就又不好看了。故而徐州刺史相请时,允僖便随手也点了个一眼看过去多少合着缘的。
虽说比赛总有输赢,但徐州刺史王航怕这位天之骄子的大将军王殿下真输了闹脾气、摆脸色,连连使了眼色出去,后面的比赛,允僖看了两眼就觉得无趣了,明摆着的放水了。从上到下,各个关节的人,甚至包括某些知情的船队在内,多多少少、或明或暗都在让着允僖点的那一支了。
允僖是觉得没意思不想看了,但有人可不这么觉得了。
大皇子允康在一品阁上允僖的邻位开了个座,专程点了另外一支强队,许下黄金万两的彩头,赌他们赢。
那支船队的人顿时激动疯了。
最后果然也他们赢了。
允僖摇了摇头,埋头吃菜。
赛事落定后,大皇子允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掀起眼皮扫了眼脸色青白交加的徐州刺史王航,冷冷一笑,搁允僖对面坐下了。
允僖该吃菜吃菜,该喝酒喝酒,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徐州刺史看看这对天潢贵胄的兄弟俩,瞅瞅这边,再瞅瞅那边,识相地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大皇子允康假惺惺地笑了笑,作惋惜状,“没成想,一不留神,赢了老四你的船。”
“早知道有你的船在这里,大哥就不让他们下去比了,你说咱们这都是自家兄弟,又是何必呢?比来比去,倒是叫旁人看笑话了,老四,你不会因着这事儿,再记恨了大哥我吧?胜败乃兵家常事,别往心里去嘛。”
允僖放下筷子,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大皇子允康脸上虚伪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冷冷道:“你笑什么?”
“我?”允僖指了指自己,施施然道,“我笑可笑之事。”
大皇子允康的脸彻底黑了,压着怒火阴阳怪气道:“怎么?对老四你来说,大哥我倒成了个笑话不成?”
“大哥有没有把自己过过一个笑话,又何必来问我呢?这不该去问大哥你自己么!”允僖冷笑道,“最后那支杆,大哥,你把你动的手脚抹干净了么?”
“你是真觉得大家眼睛都瞎、就你一个聪明人,还是早已经豁出去脸皮不要了,一点也不害怕王航去查,反正他区区一个徐州刺史,查出来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啊?”
大皇子允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到了顶点。
“从小到大,你就一直这么争强好胜,事事都要比我强,事事都要比所有人都好都强,”允僖放下筷子,抱臂胸前,嗤笑道,“大哥,你不累么?我看着你都嫌累。”
“与其跟我说这些,”大皇子允康阴着脸,寒声道,“你怎么不去跟你的好二哥说呢?争强好胜这种事,我们谁比得上他?”
“裴允僖,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圣人么?我是好是坏,是对是错,还轮得到你来一一评判了?你怎么不把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一一评判个遍呢?你不过也是智子疑邻,因私废公,按远近亲疏说话的俗人罢了。”
大皇子允康大怒,正欲开口辩驳,允僖已经站了起来,冷冷地盖过了他的声音,直白道:“小时候我们一起学冰嬉,我滑的最好,你嫉妒我,就偷偷在我的东西上做手脚,想着以此就能赢了我,在父皇面前获得最大的关注和赞誉。”
“而二哥,他就是做的再差劲再不好的东西,他要赢,也是自己一个人埋头苦练了来堂堂正正地去赢。而你呢?你除了动那些肮脏得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之外,就是躲在阴影里不端地嫉恨、抱怨、甚至诅咒所有比你强的人。”
“二哥的争强好胜,是让自己变强,你的争强好胜,是赢不了旁人,就用下三滥的手段解决了旁人,好像这样自己就无敌了。裴允康,你还想和二哥比?你让我感到可笑。”
“大哥,这也是我叫你的最后一声大哥,”允僖扔下桌上大半未尽的美食,索然无味道,“你背着我、背着父皇做的丑事,动的那些见不得光手脚,我曾经是不在乎,后来是不想和你计较,又之后是腾不开手,但现在,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