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荣在养好伤后,独自一人踏上了回乡之路。他深刻明白了,在这片土地上,他永远是一个异族人,就算他与他们长得一样,穿得也一样。
他为自己不能成为一个汉人而悲伤,也为汉人如此的浅薄而难过。小时候梦想中的国度,在他终于到达后,发现似乎还不如让他十分厌倦的故乡。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异常怀念,那个风沙肆虐而又阳光明媚的高原。
李贺走上前,将一包点心递给他的好友,然后笑着说道:“啥时候想吃了,再回来!”
“也许永远不会再想了。这里的一切,我似乎没有呆够,就感觉厌烦了。”野利荣接过点心,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嘴里便泛起甜甜的,酥酥的感觉。
“那我给你送,等我出使西夏的时候。”马上就要踏上仕途的李贺,心中怀着的是一片自由翱翔的广袤天空。
“好!”野利荣和李贺击掌告别,翻身上马时,依旧矫健。
“我觉得你说的对!”李贺对着野利荣的背影大声喊道。
“什么?”野利荣拨转马头,停在远处,高声问道。
“我说,汉夏应该和亲。”李贺将双手拢在嘴边,向野利荣喊道。
“哈哈哈……”野利荣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然后疾驰而去。
回到西夏后,熟悉汉文化的野利荣,很快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赏识,迅速成了御前的红人。他虽然官阶不高,但却可以常伴皇帝左右,每逢皇帝对汉朝典故和事物提出疑问,他便迅敏且恰当的做出说明和解释。
伴君如伴虎的日子,总过得很快。大半年后,在大汉和西夏经过多次试探和商谈之后,汉朝最终决定与西夏和亲。野利荣被西夏皇帝亲自委派,负责汉朝使团的接待工作。
当野利荣在都城外,十里迎客亭中,接到汉朝和亲使团时,一张熟悉的面孔,倒映在他充满惊喜的瞳孔中。
近一年未见,李贺清瘦了不少,也许是因为官场上的羁绊,也许是因为出使路上的风沙。野利荣没问,李贺也没答。两人紧紧地拥抱,依然感受到的还是学塾里的欢快氛围。
“这是给你带的糕点!”李贺拿出一个食盒,放在厅堂内的桌子上。
野利荣打开食盒,取出一包点心,闻了闻,还是那淡淡的桂花香味,丝毫没有被塞外的粗犷气息蹂躏。野利荣捏起一块,放入嘴中,看着仍旧一袭儒衫的李贺说道:“你就像这块桂花糕一样。”
“哈哈,你却不像一只烤全羊一样。”李贺举着手中一大块肥美的羊排,大笑着说道。
两个月后,在野利荣和李贺的完美配合下,西夏皇帝与大汉公主的婚礼,办的即盛大庄重,又和睦美满。
差事办完,李贺准备回国复命。但野利荣没有放他走,反而带兵将整个使团扣留。只放走了一名老宦官,带回一封国书。
老宦官一路担惊受怕,又顺顺利利的回到东京汴梁,将西夏国书上呈大汉皇帝陛下。大汉皇帝在翻开国书看了两眼之后,一把将国书摔在御阶上,嘴中恨恨的吐出两个字:“李贺!”
一直全力支持李贺的章丞相,小心翼翼的捡起国书,快速浏览一遍后,急忙跪下,开口说道:“这是西夏小儿的反间计!请皇上明察!”
就因为探花郎李贺在琼林宴上冒死直谏,说:“公主乃身上一毛发,而云南如臂膀。舍一毛,而保一臂,善莫大焉!”大汉皇帝才最终下定决心与西夏和亲。
而今和亲已成,但西夏却遣文说,李贺自愿留在西夏,辅佐西夏皇帝。虽然很大可能是西夏扣押使团,离间李贺与朝廷。但大汉除了吞下这颗苦果,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南征已经展开,在没有平定云南之前,西北边境上容不下一点火星。
李贺被单独软禁在一座院子里。吃的,喝的,用的,这里什么都有,甚至还有暖床的丫鬟,但就是没有自由。四周守卫严密,手无缚鸡之力的李贺明白,只靠自己怕是永远也出不去。
但他不着急,因为他了解野利荣。野利荣担着挑起两国战争的风险,将和亲使团扣留,肯定不是要白白养着他,仅供观赏。
李贺不着急,野利荣也不着急。野利荣在百忙之中,常常来看李贺,两只一起对弈饮酒,谈史论道,像在东京汴梁一样,只是小院中的风更凛冽一些而已。
忽然有一天,野利荣随口说道:“南征军已经入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