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章 白衣僧 挎刀汉子(1 / 2)十洲剑行首页

再高深的仙家清神静气、抱朴归一的心法口诀,都不如一剑砍在这个家伙脑袋上,来得更痛快。

只是本命飞剑被毁、又遭到眼前刀客暗算的周漪一,确实没有半点机会,能够从这位藏拙刀客讨到半分好处。

她脸色铁青,沉声道“那就拭目以待!”

霍竒惋惜摇头道“媳妇儿,是不是你们女人,不管是那市井妇人,还是山上仙子,都喜欢自己跟自己在心里边打架,其实你心底里想的是如何将为夫给挫骨扬灰,对吧?”

然后那提着酒壶没个正行的家伙,满脸忧愁道“没法子,天赋异禀,能看到人的心湖涟漪,在为夫眼中,其实市井百姓就跟光屁股没差别,不然怎么能一眼就相中这么个以后肯定会欺师灭祖的徒弟?不过媳妇儿甭担心,等你恢复修为,为夫就没得法子看见了。”

周漪一冷哼一声,心绪开始有意识收拢。

霍竒突然捧腹大笑,“媳妇儿,你还真信啊!逗你玩儿呢。”

周漪一神色肃然,不过甲子岁月的十境修士,本身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而且对于人心了解通透,更是远超自己,即便自己如今是全盛状态的十境剑修,仍有很大可能,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是一定会!

周漪一突然觉得自己只是一心问剑,疏于那些耗费心神的庶务,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其实她知道,一直都是不太对的。

儒家有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至理名言,道理谁都懂,可是真正能够屈尊降贵,以问道之心去做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的,又有几个?

怕是天底下都没有几个吧!

正在仰头喝酒的霍竒看到这位在祖洲地界儿都拥有偌大名声、天性豪迈却做事不过脑子的女子剑修,却在那里思绪如飞,纳闷道“媳妇儿,又瞎琢磨啥呢?”

周漪一怒目而视,然后轻笑道“我突然想要看一看,林冕的心中剑,比起我手中剑,哪个更强一些。”

霍竒轻笑一声,没再言语轻佻,低声说道“夜幕沉沉,山雨将近。唉,管他作甚,还是喝酒罢!”

这天深夜,崔流川来到一座孤零零的黄泥屋前,原先只需要两日的路程,给那个烦人的武浅一搅和,崔流川便觉得度日如年。

期间一人一鬼昼伏夜出,倒不是说那只瓷瓶没什么用处,无法帮助武浅隔绝天地间阳气的侵染,而是只要是赶路途中,武浅就绝对不待在瓷瓶里,不然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各种折腾幺蛾子。

有时候崔流川就在想,是不是应该心狠手辣一点,直接不管不顾就是,自然会自己乖乖去投胎,自己也不用整夜整夜脑壳疼。

最终崔流川觉得还是不要这样做的好。

至于那只已经在瓷瓶中睡了近半年的鬼胎,仍是没有清醒,但是武浅以作为鬼魅的天生手段查探,是因为之前险些灰飞烟灭,再加之没有疗伤药物,所以才会如此缓慢。

崔流川也有些无奈,先前上青硯山,就是为此而来的,结果什么都没捞着不说,还夜夜给武浅烦得脑壳生疼。

儒家圣人果真说的不错,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只要那个睡了有半年的小人,没有这个大小姐难养,崔流川就觉得该烧高香了。只是一想到他在木屋中,所做的那个诡异离奇的梦,就又不敢太抱期望了。

崔流川说道“你自己去吧,我在外边等着,最好是托梦,不然万一他胆子小,容易出事。”

武浅白了他一眼,都懒得说他优柔寡断娘们兮兮,缓缓飘入院中,只是那条趴在门外的大黄狗,突然对着武浅狂吠起来。

武浅促狭一笑,猛然变回那个瘆人的面貌,向那条狂吠不止的张开血盆大口,只是一闪而逝,只是那条黄狗被惊了一下后,仍是守在门前,对着武浅龇牙咧嘴。

武浅气得皱了皱鼻子,然后一挥袖子,那条黄狗双眼便开始迷瞪起来,宛若醉酒,来回摇晃,最后实在支撑不住,睡倒在地上。

武浅回头向崔流川做了个鬼脸,转身走入屋中。

片刻之后,便一蹦一跳走了出来。

崔流川问道“这就完事了?”

武浅点点头,“不然呢?反正也没什么聊的,就说本小姐要投胎去了,走了走了走了,不然怕一会忍不住要回家。”

说着就拉起崔流川,作势要走。

崔流川问道“就真不回家看看?”

武浅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回不回!”

崔流川无奈摇头,一人一鬼便就此离开,没有进入镇子。

在破晓之前,武浅便躲入瓷瓶中,崔流川便独自赶路。

惊蛰那天,春雷震动,云海之上,如有神人擂鼓,天地震动不已,蛰虫惊而走矣,有清风拂面,天地万物开始复苏。

崔流川在惊蛰那天,并未赶路,所幸瓷瓶中的两只鬼魅,并没有因为春雷震动、春风吹拂,而被荡涤魂魄忍受煎熬之苦。

惊蛰过后,便没了那最冻骨的倒春寒,天地间的邪祟也随之荡涤一空,崔流川便觉得

看能不能碰碰运气,万一运气好了,就能再碰到阴气浓郁之地。

至于再没了执念的武浅,似乎还没有转世投胎去的想法,而且……似乎武浅比起之前,隐隐之间,有了那么一丝不凡气象。

再一想,崔流川就很快释然,阴八字的女子鬼魅,本就如同山上仙家的修道美玉,再者没了叶涧青夫妇的掣肘,偷偷攫取修为,更是如鱼得水,有此气象,意料之中。极有可能,已经在修行路上登堂入室。

一想到这里,崔流川就不禁有些惆怅,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只能更加辛勤练拳练剑。

儒五境,重在打造自身小天地,所以修士破境一事,慎之又慎。

可是对于鬼魅而言,便全然没有此类困扰。会以比起同资质修士更快的速度跻身璞玉境,但是在璞玉到开悟境这道关隘上,会如同置身油锅,煎熬魂魄,苦不堪言,一着不慎,便有可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从来如此。

人死之后,跟老天爷较劲想要强行留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在大道之上,登高望远,自然要付出更多。不但如此,除了某些险之又险的关隘之外,仍需时常忍受雷霆震动、罡风吹拂之苦,所以这也是一些生前大德,死后却性情大变极易堕入魔道的原因之所在。

当然,若是死后能够获得朝廷敕封,塑造金身神像,封正成为一方山水神祇,以灵气香火庇护己身,便能免去这些油煎之苦。

可偏偏封正成神,多是无奈之下,最终的选择。

成为一方山水神祇,自然名正言顺,却是以自囚牢笼为代价换来的。自身大道与一地山水气运、一国国祚气运糅合一体,本身就是将自身大道双手奉上的危险举动,一旦山河破碎、国祚消亡,那么山水神祇,往往会随之烟消云散,大道可期又如何?不一样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少有幸免。

一国国祚,看似漫长悠久,可是对于岁月悠悠的漫长大道而言,实在不值一提,王朝更迭,在真正山巅修士眼中,就宛若璀璨星河中一闪而逝的星辰闪烁,又有哪个大道可期之人,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盘托付在一个短命世俗王朝身上?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便是此理。

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伸着脖子张嘴就能吃到馅饼的好事。

为人、为鬼亦或是为神,都是逆水行舟,苦中作乐,去找老天爷赏的那口饭罢了!

没有谁能活得事事顺遂,心想事成,反倒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唯那一二苦中作乐。

这一路上,走山过水,走得不急不缓。

这天天色昏沉,今年第一场春雨,就这么倏地来了。小雨淅淅沥沥,雨幕如帘,就这么静悄悄地下着,让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