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亦情端坐在椅上,面上一片祥和从容,心中却着实好奇的紧。自从听说了那景若的事情,她便对这女子十分留意。不止因为她和掌门师兄的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更因为顾惜竹曾说这女子与落笳过从甚密,所以她额外留了一份心。梅亦情趁便瞥了鲁一平一眼,见他依然巍然不动古貌古心,不觉甚为佩服,却不知他会如何处置
正想着,只听门口一声报,接着两位女子的身影翩然而入
梅亦情举目一看,只见两人身高仿佛,只是右侧那白衣女子更纤瘦些,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她行止间与旁人颇不同,令人一见难忘。定睛再细看,只见她肌肤莹莹如玉,明眸栩栩生光,稍一顾盼间眼波如水。明明是极美的样貌,偏偏却无半点媚意,一身素白如披月衣雪,眉目间的孤冷之意似乎拒人千里,却令人更难移开目光。仅在一瞬间,梅亦情便在心底认定了,这女子定是景若
不止梅亦情作此想,在座的诸位长老亦都如此,尽管苏澄澈在江湖中也素有貌美之名,但与景若并立时,还是略有不敌,更何况她毕竟是也是习武之人,气质自然与在公主近旁长大的景若颇为不同
鲁一平开口道:“急着请二位来,是因为有一些事情我们心中有惑特要问一问”,他边说边看着两人的反应,众人环视之下,苏澄澈似乎有些紧张,景若却始终面色淡漠,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只保持一个礼貌的站姿
鲁一平心中有些纳罕,按之前秦开云的说法,这景若是个楚楚可怜的弱女子,凡事都推于落笳做主,怎么今日一见,觉得并非这么回事儿,景若固然看起来有些柔弱,但却不像是个没主意的人。或许果然如秦开云所说,景若之前是故作姿态哄骗落笳,若真是如此,这女子绝不可小觑
鲁一平既做此想,便干脆开门见山,目视景若语气陡然严厉道:“本门前掌门之事,与二位有些干系,所以特想请二位来问个究竟”
苏澄澈没想到鲁一平竟是如此直接,猜不透他是何用意,但她既然应承了落笳要照顾好景若,便有些支吾应道:“你们要问什么?”
景若倒在旁不慌不忙冷冷道:“不知什么是有些干系?”
众人目光登时都转向景若,景若却视若无睹,面色从容道:“我与苏姐姐两人不远万里,辗转漠北九死一生来此,不过为了一个真相大白。原以为贵门派也如我们一般,总是想将事情弄个清楚,没想到还不曾稍有歇息,便被唤至此受人诘问,既不问来龙去脉,也不容我们辩解,竟是先认定我们是凶手,不知这是何道理?”
梅亦情没想到景若口舌如此伶俐,见似乎有些僵持,这般下去如何是好?更何况她一见景若立在厅中,全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不堪,反而自有一种洒脱之态,心中反而先生了些好感,便语气稍缓和道:“只是有些事情相询,并未说二位便是凶手”
景若冷笑一下,环视周围表情颇有些不屑道:“哦?既然是有事相询,何以既无座也无茶?难道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
众位长老相顾面色有些尴尬,鲁一平倒还沉得住气,抬手示意道:“是在下失礼了,请二位入座”,说着又唤弟子端茶
苏澄澈颇不解的看了景若一眼,景若今日这表现,着实在她意料之外。苏澄澈自然记得景若性子不好的事儿,但是自从雁荡山之变后,景若的性情已经改了许多,在魔教期间两人苦苦偷生相依为命,她已有很久不见景若如此态度傲然了,却不知为何此时面对着烟霞宫这一众长老,反而又成了当初那个脾气大说话刁钻的样子。不过苏澄澈素知景若智计百出,或许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也说不定
景若对屋内众人审视或厌恶或挑衅的目光仿佛浑然不觉,泰然自若的轻呷一口茶水。孙振鹭已按捺不住,人是他带回来的,他自觉有一份责任,便率先开口道:“景姑娘,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凶手,但当日毒害我师兄的方子正是出自你手,这一点,你当日在雁荡山当着众人面已经承认了,在魔教时,当着钟离先生面你也曾承认了,怎么现在又说没有干系了?”
景若缓缓放下手中茶杯,声音坚定又透着几分寒意道:“不错,那封信正是我写的,毒方是我下的,阵法是我布的,我自己做过的事,我不会不承认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苏澄澈紧张的看向她,对面有几位眼中已迸出怒意,景若却悠悠然道:“还有么?不如一并说出来,我好一起回答”
孔剑龄在旁道:“你自己说去魔教是找线索,焉知你不是因为和魔教勾结才去的?”
景若面改色道:“还有什么吗?”
梅亦情道:“你当日是如何诱骗落笳,竟让她胆敢去刺杀当朝大臣,铸下大错的?”
听到这个问题,景若终于为之动容,她定睛看了梅亦情一眼,片刻便恢复了一副漠然的表情道:“还有什么?”
尽管刚才还气势汹汹,但这几个重要的问题一股脑的问出,众人似乎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失了气力,面面相觑低声商量几句却终于没再发难。鲁一平环视周围道:“这几个问题乃是最重要的,景姑娘不妨先说个清楚”
景若微微颔首,她本想从那封信解释起,但是梅亦情提起落笳,景若便先答道:“落笳去刺杀曹汝观之事,我并不知情,但此事确是因我而起,我对不起她。若不是因为想带我离开公主府,她不会去做这事,是我对不起她”
景若的表情有些黯然,目光有些飘忽,停了片刻才道:“这些事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具体如何,我并不知情,恐怕只有落笳自己知道。不过你们也不必逼问她,她素来做事没有欺心的,能说的,我想她已经都说了。至于不能说的,恐怕说出来于她,或者于诸位都无益。据我所知贵派已经惩罚过她了,此事便不再提罢了。我对不起她,我知道”
梅亦情本来听景若说不知情,是有些恼了的,但是又听她接连自责,对她又升起些好感。只是就此揭过似乎有些便宜景若了,但仔细想想景若的话,确实该责罚的已经罚了,剩下的无论是景若的错还是落笳的错,都是她二人的私事了。景若并非烟霞弟子,就算要责罚,也轮不到自己来说,只是希望景若念着落笳的好,千万别再骗她欺负她了。这么一想,梅亦情又有些盼着景若真的跟周师兄的死没什么干系
见众人没开口,景若便不紧不慢的开始回答下一个问题:“至于说我和魔教有所勾结”她嘴角露出不屑的笑:“这更是无稽之谈”,不等孔剑龄等诘问,她便道:“试问我若是和魔教有勾结,又怎么会被锁在魔教深处,险些丧命漠北呢?若不是当日你们恰好赶到,就算不被吐蕃人或魔教人杀死,我恐怕也因心疾死了”
孔剑龄本等着景若说钟离子能作证,自己好进一步驳她,没想到她丝毫不提找别人做证的事,只是说些事实,倒让他一时无处反驳。想了想只能匆忙道:“或许你知道我们要去,或者,你知道吐蕃人要去?”
景若冷笑道:“如果我真和魔教有所勾结,知道了吐蕃人要来,知道你们要来,我为何不告诉教主?难道我和魔教勾结,就是为了看着他们被屠戮一空么?”
“这”孔剑龄结舌不语,他的发问确实禁不起推敲,钱文敖道:“你是不是和吐蕃人有所勾结?或是你本身就是吐蕃人的暗探,你是公主府身边之人,吐蕃此次出手的似乎是国师,你是否早就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