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扬与龙突骑支对战时伤了左腿,在莒截阵中又被墙刀削下肩臂的大片经脉血肉,之后为破阵耗费大半内力不算,还被众多石块轰砸。此前他一直都是在强撑,如今拜火教内患已除,在祆宇浡王等人的盛情相邀下,他便留在焉耆分坛的城堡内养伤。
洪家在焉耆的据点是一处地下洞穴,孙思邈及姚葭居于那处,多有不便。祆宇浡王二度亲临洪家据点,将药王师徒接至分坛的贵宾室,并下令教内子民,全力配合孙思邈二人研制解药。
待到第四日清晨,郭旭扬的伤势有所好转,明斯护法将其请至拜火教的议事厅。
这座议事大殿不同于中原的丹楹刻桷,一块块硕大的黑白石柱与砂岩浮雕,突显出极具西域风格的雄伟。主座后的壁画,是光明火神的圣像,台阶下方左右两侧,各摆放着七对低矮的宽桌椅。虽说郭旭扬对于奇珍异宝无甚专研,但他也看得出来,这一十四套晶莹透亮的桌椅,应当是某种质地坚硬的玉石打磨而成。此刻,泛着碧绿光泽的矮桌上,已摆满了酒食。
众人寒暄过后,郭旭扬于客座首席落座,坐在他对面的,分别是西飒、南璃、北牧三大掌使和护法明斯。他向主座上的祆宇浡王抱了抱拳,“不知祆宇浡王阁下唤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祆宇浡王恭敬地回了一礼,“郭少侠,我圣教子民能重获自由,全仗你鼎力相助!你和你的那几位朋友的名字,早已从‘祭火追杀箓’中抹除。我已传令全体教众,日后但凡看到你们几位,都以最高的礼仪招待。如果你们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圣教将不惜一切代价,万死不辞!”
郭旭扬听罢忙站起身来,抱拳躬身道:“祆宇浡王阁下言重了!在下先行谢过!贵教既已摆脱黑袍,想来应需重新整顿教务,无需为我等费心。追杀名箓中得以除名,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祆宇浡王随意地摆摆手,“以郭少侠之能,或许也没有什么事用得着我圣教。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看得透、说得清?圣教中人,有恩必报,你不必推迟。用你们中原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来说,就是:从今往后,我祆宇浡王为郭少侠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他爽朗地大笑几声,转头看向下首的明斯,“此外……明斯。”
“是!教主大人!”明斯朝教主行了一记西域礼过后,双手捧着一本厚实的书册,向郭旭扬走去。
他在郭旭扬面前单膝下跪,将书册高举过头,“十年来,圣教替黑袍开矿掘宝、锻造兵刃无数,这本账册详细记录了其中五成宝物器械的情形,且内附交割单据。明斯今依教主大人圣令,代圣教全体教众,将开采打造的半数宝石兵器,尽数献给掌使大人,请您笑纳!”
郭旭扬这一惊,着实不小。他首先将明斯扶起身来,“明斯护法快快请起!这……是何意?”
他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此前,鄯善国的洪家管事热合曼?奎尼曾说过:拜火教大量开矿,并联合兵器世家‘完颜家族’,铸造战争器具。在与焉耆国谈判时,西飒掌使已允诺给出两成。听方才明斯护法之言,他们是打算将五成之数送我,他们只留三成么?况且,他为何称呼我为‘掌使’,莫不是……”
此时,祆宇浡王亦从主座高台上走了下来,将一枚紫檀木制成的“掌使大令”,交至郭旭扬的手中,“郭少侠,未经你的同意,便擅自作了这个决定,还请你莫要责怪。”
“祆宇浡王阁下,万万不可!”郭旭扬把令牌又推了回去。他很清楚,若是接下掌使之位,便是手握此西域第一大教派两成的管辖权。自己何德何能,能担此重任?
祆宇浡王抬手止住了郭旭扬的话语,“我深知郭少侠之品行,此事于你多有为难。然东客叛教,已押入火刑狱中伏法。现四掌使之位,空缺一人。我与三位掌使商量过后,都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知你心系中原,教内事务交由西飒他们打理即可,你无需挂怀,如此可好?”
郭旭扬后退一步,与这位拜火教主拉开距离,他抱拳说道:“诚如阁下所言,在下心系中原,且于贵教无甚建树。此番助贵教破敌,亦有私心。中原、西域相隔数千里,想必日后在下再次踏足西域之情形甚少,着实无法胜任掌使之职,请祆宇浡王阁下另选贤能!”
他的心头突然涌过一丝悲伤,“而往后的路,我还能走多久?……”为免众人担忧,这句话,他并未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