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学雍也是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这群考官竟然会这么深层次地剖析诗句。诗不是他写的,就算是临时胡编乱造,他也一时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反应,要是解释错了,反而会坏事,因此有些不知所措。
那边的萧律言看到萧学雍的表情,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和冷笑。之前他还担心老太傅就这么让后者通过,现在看来,要是他解释不出什么,诗句有问题,恐怕不是那么好过关。
面对众人的目光,萧学雍自然不能一直闭口不言。犹豫了几下,他只得开口说道:“我……”
“这位学子。”
贾道却是忽然开口,“你且先不要说,我这里有一些猜测,可否等我分析完,看是不是合你的实情?”
萧学雍一愣,没想到贾道竟然会这么说。他自然是解释不出什么,因此顺势忙是点头。
旁边的萧律言却是皱了皱眉头,奈何包括老太傅在内的其他考官并没有说什么,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我觉得,破解这首诗真正寓意的关键点,应该是在‘西出’这两个字上。”
贾道说道,“西出阳关,我们所有人第一个印象,都是由渭城,到阳关,向西出阳关。”
其他人点点头。
贾道点了点那纸张:“但是西出阳关,为什么不是从西面的阳关回来?”
“从西面的阳关回来?”
老太傅和其他考官都是一愣。
有了多年的鉴赏经验,面对这样的异议,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反对,而是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谁从阳关回来?”
“诗人要送别的人,从阳关回来。”
“从阳关回来?那谁是故人?”
“诗人。”
“诗人?”
老太傅身体微微一震,“你的意思是,送别之人回来,诗人已经过世了?”
“不错。”
贾道点点头,“我们可否尝试这样理解,诗人的意思,并不是朋友从阳关走出去,无论是戍边还是战争,都没有故乡人,而是说,友人此去,要面对残酷的战争和不知道多长时间的离别时日,甚至可能九死一生,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所以,他在为友人祈福,希望他友人平安归来,即便,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
其他考官手捻着纸张,盯着纸张上的诗句,心中酝酿,默默体会。
“或者,更深一个层次,诗人是盼望着战争能够胜利,国家能够自此安定,走向和平昌盛,即便,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贾道的语气有些沉重,“即便他不能像友人一样远赴战场,但是他的一腔爱国热血,拳拳爱国之心,丝毫不弱于那些战士。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却在自己有生之年,为友人祈福,为国家祈福!他人不在战场,心却在战场!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爱国之心,赤子之情啊!”
“这样吗?”
随着贾道的话,一众考官都深深陷入了诗句的意境之中,有泪腺发达之辈,甚至眼中都饱含了泪水。
贾道继续说道:“所以,这首诗的解释,应该是这样的:朋友啊,请再干了这杯酒吧,待你将来凯旋而归,西出阳关的时候,恐怕已不能再看到我了啊!惟有这渭城的细雨,青青的客舍,以及随风而舞的扬柳,还会像今天一样,在此恭侯!”
“呜呜……”
一位考官,听到这,已经忍不住泪水,呜呜地哭泣起来。
而那位老太傅,也是用有些发红的眼睛盯着那桌上的诗句,片刻,说道:“如果是这样,那这一首诗,当得上传世之作!当得上惊世之作!”
至性之人最容易被感动,文人,大多都是至性之人。
因此,当贾道煽情地解读完这一首诗的另外一种读法后,众考官心头悯叹,更有情不自禁者,当场落泪,看得一众世家子弟目瞪口呆。
一首诗,单单只是一种解读而已,竟然能够让得阅文无数的考官们落泪,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些世家子弟,虽说是平时吟诗作赋,参加个什么诗会文会词舫,但是大多都是无病呻吟,堆砌辞藻之作,真正感情抒发出来的,当真没有几个。
因此,即便是有了贾道的解释,没有那种深刻共鸣,他们依旧感受不到这首诗中的力量。
而这一点,其实也是大渝目前整个文坛的一种浮躁趋向。
近些年来,随着王上开始偏爱文曲,加上大渝境内四海承平,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文学娱乐的发展加快,热度持续上升,带来的就是没有根基和沉淀的浮躁文风。
世家子弟,街头巷尾,即便是没有多少基础诗文的系统学习,都想要吟上一两句,以示风雅。其实,不过是糟糠之作。
真正以性情入文的,也就只有这些老一辈的文人,都是经过少年的苦学,加上几十年的沉淀,才是真正能够赏得出,做得出,感受得出的性情文人。
萧学雍这一首诗作一出,这种对比便更加凸显。
“这位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