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天妖光昏蒙,黑夜如织。
路边飘飘渺渺的影子,生魂、死魂,徘徊游荡。
为了躲避沿途的人怪,三人退避辗转,最终来到社区文娱服务中心。
沿街围绕着社服中心的应急灯亮着,空荡荡的场地上连片是低矮的健身器材,并不适合遮挡掩护,好在这边目前看上去并没有人怪出没的踪迹。这会三人才定下心琢磨去向,胡沛想起什么事情愣了会,又小声道:“对了,去后山,赤水河滩那里有栋废屋,路上没什么人和住户。”
孔艺汀当即应声:“你带路。”
胡沛却不走,眼睛直直地望着社服中心的窗户:“救人!那人有危险!”
孔艺汀和我凑近窗户一看,窗户里头的物事隐隐可见,玻璃的反光下依稀辨认出对面墙壁下有一对人影交缠的男女,虽然动作激烈,但是全然不是生命危急的情状。
我脸红了一红,转头不再看了,孔艺汀黑着脸拉着胡沛就走。
胡沛一边被拖着走,一边神叨叨地瞧着我们,单纯至极地问着:“诶,怎么了?不做点什么吗?”
我想笑,憋得肚子疼。
孔艺汀闷了一会:“他们两个都没有变异,不需要救。”
胡沛:“可是……”
孔艺汀:“别可是了,注意点路。”
就这样,孔艺汀与我跟着胡沛摸黑往偏远的后山赤水河滩去。那时嬉笑之余,隐隐的,赤水这名字在我心里引起了奇怪的感觉,仿佛我曾熟识那个地方。并且我是有些疑惑的,在这妖力见盛的情形下,本该模糊的时空感怎么会让胡沛还记得那偏远之地的赤水呢?
匆忙跑路的途中经过社服中心的篮球场,孔艺汀忽地停住了脚步,拉住了前面带路的胡沛,而我走得太急撞在了二人身上。
孔艺汀:“你们听!”
那时满目的黑影绵延,微明的灯火疏离而遥远,模糊的屋舍,模糊的长街,暗影涌动,那里似有若无的有着活物。
屏息凝神,侧耳倾听,怪声由远及近传来。很快,只见顺着他指向的前方不远处急匆匆地直立着跑来两个小小的身影,应该是人,而在他们后面是一群伏地飞奔的人怪,约莫有七八个,速度之快,两方距离咬合之紧,宛若一场夜幕下狮群和羚羊的生死追逐。
伴随着铁网的震颤轻响,孔艺汀一手撑了撑球场的围网,试探着围网的承载力,沉声急道:“来不及了,快爬上去!”
情势千钧一发,三人忙不迭地踩着围网的镂空往上爬,而两个小小的身影身手矫健反而先我们爬到了球场围网的顶上。孔艺汀和胡沛都爬得很快,于是竟剩我一个人离地最近,与此同时低鸣嘶吼的人怪紧随而至,纷纷一跃而起。
扒在围网上的我只能险险闪避,人怪此起彼伏地跳起逼近我,手足无措的我左突右退,空手、旋身、缩脚、攀爬,每一秒、每一个动作都惊险非常。只因为铁网的镂空处只能刚好踩住半个脚尖,那样的情况下瞬间闪避移动,一旦行差踏错就会尸骨无存。
挂在半空,我气喘吁吁地斜眼看着,三五只人怪跳跃得更高了,长长地伸着双手招呼过我的腿,企图将我拖下去。我拼力地向上爬着,眼见人怪一次次地与我呆过的原处亲密接触,吓得我手忙脚乱的,一个失足差点蹬掉了那有些不合脚的鞋子。
手脚并用地又爬高了些,下一刻运动鞋内脚底打滑,后脚跟因为自己大力拽腿而露到了鞋子外面,紧接着脚滑出了鞋子。身子忽地下坠,单脚着力,十指紧扣在铁网上,人怪就在我下头逡巡扑跃,并着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怪。孔艺汀和胡沛在网顶急急地叫着我,只记得些纷杂的短句,小白!快!快!上来!
我仰头喊着:“鞋子掉了!”
他们纷纷说着不要鞋子了,快上去。
不,当时一瞬间思绪飞快,这鞋子不能丢!忙涉险探回去踩实,虽然鞋子没掉,却因为卡在了一处镂空里拔不出来。人怪跃得更高了,扑腾在我的脚边,张牙舞爪,就在我拔出脚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人怪的手滑过了我的脚踝,我脖子一紧,冷汗直淌,试探着镂空处蹭蹭地往上爬,也顾不上手被细网勒得有些疼,同时我在心里默念着:诸神保佑,别抓到我!别抓到我!不能掉下去,千万不能掉下去!往上爬,往上爬,小心一点,小心一点……
终于快到顶了,孔艺汀伸手拉了我,我爬上了网顶,整个人松了口气,瘫软在那。
他有些生气地吼道:“你做什么呢,叫你快点爬上来,你要什么鞋子!”
我无语地望向他,又气又委屈,一股无名火升腾起来,摇摇头,大约是因为他声音真大,刺得我耳膜都痛,而我很少被人这样凶。
想通了他生气也不过是紧张我的缘故,劫后余生的我笑得止不住,孔艺汀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至于鞋子……想那时,我双手正紧紧地住铁网,五指因为细细的网格铁丝勒得生疼,要是力道和速度够,这铁丝真能割断了我的手指。所以说要是真的不要鞋子而光脚踩这上面,身体的重量压下来不定得把我的脚掌割伤,甚至是割成两半。那么爬上去脚受伤了也无异于饮鸩止渴,当然不能不要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