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差点忘了冬嘉曾在北邱长大,能认识步六孤元乞也不足为奇,我只是意外他们的交情竟如此之深。
顿了顿,她又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朗声道:“后来啊,我又杀了……”
“够了!”
我不想再听她细数手下的冤魂,连忙将她的话打断。
她狐疑地看着我,这张美艳的脸上半点情绪都没有,忽而放柔语气,用说体己话一般的口吻对着我道:“你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我可怕?”
随即,她将红唇凑到我耳畔,喃喃道:“其实你比我更可怕。你说你不信改命之说,但你的这一世,不就是靠逆天改命得来的吗,嗯?铭华公主!。”
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这个名字,让我的神经再一次被她抓紧——
“你唤我什么?!什么叫我这一世是改命得来的,你把话说清楚!”
我挣着铁链,疯了似的向她扑过去,誓要问个明白。
冬嘉环臂在胸,从容淡定的看着我发疯,眼底皆是轻蔑嘲弄。
我自觉失态,遂停了动作,但因激动而控制不住手抖。
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施施然走到烛台边,不疾不徐地拔下云髻中的金钗,仔细的挑出坍塌灯芯,幽幽道:“你不是疑惑为什么你的境遇会和铭华一样吗?那是因为你们本就是一人。你这一世,是偷来的,也是换来的。人只有一世,再无来生,但是可以转换命格,寄魂别处,简而言之就是以换一个身份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但你依旧还是你。你细想想,你这一世经历过的事,和上辈子像是不像?你能来南瞻,你以为真是什么天神选中?其实是被精心策划的,你在南瞻的每一步,都被提前规划好,你遇到的所有人,做的所有事,都在原封不动的重复着你前世的痕迹。你之所以能遇到羌笛,能知道《蓬山录》的存在,能看到那本记录了你前世今生的《画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踏着旧迹重来。我和羌笛一样,身体里都流着巫族蒙氏的血液,只因她是嫡系,我是旁枝,所以没资格守护《蓬山录》罢了。但有关秘术的事,我知道的并不比她少。”。
她低头理了理袖口,又缓缓道:“数百年前,齐梁争霸,坂崎一战中梁险胜,齐王懦弱怕战事,主动提出议和并送齐三公主铭华前往梁国和亲,婚配梁王九子尹朝。铭华到梁国的第三年便死了,梁王室对外称她是病逝,其实,她是死在了梁国皇室的内争之中,殒命在一支箭下。梁史庆佑二年春,九皇子尹朝发动兵变,欲夺帝位。八千铁骑踏宫门,一夕之间将整个梁宫屠成了人间炼狱。大乱中,铭华被一亲王挟作人质,欲逼尹朝就范,一番权衡后,尹朝拉满了手上的良弓……”
“然后呢?”
冬嘉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却早已被她拿捏了命脉,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后续。
冬嘉抿嘴笑了笑,反问我道:“然后?这还用多问吗?”
她不屑再说,我静默些许后也明白过来,不由自嘲一笑。是啊,还用多问吗?无需再问!美人哪能和江山比,何况铭华不是美人。
我曾经看到的幻影,那场厮杀,那个倒在血泊里的绿衣女子,真的是我的过往?
难道杀死铭华的那一箭,真的是尹朝射出去的?!
若我是铭华,那长极会是尹朝吗?
尹朝杀了铭华,那长极也会……
不,他不会的。
我被自己的臆断吓到,我怎能如此去想长极。
“我不是铭华,我不是!”
我还是不愿承认这一切,不愿相信那么荒诞无稽的传闻。
最后,她忽又补上一句:“齐太宗武华六十年,梁再次出兵攻齐,齐亡。灭齐者,正是尹朝。”
我死死咬住嘴皮,极力控制情绪,可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心里疼得犹如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痛不欲生,煎熬难耐。
“啧啧,这就伤心难过了?呵,真是经不起风浪。你也别把你前世的丈夫想得太绝情,他对你还是不错的。毕竟在你死后,哦不对,是铭华死后,他如愿得了梁国王权,又灭了齐国后还不忘将铭华追封成了皇后,也算得上是有情有义了。”
我无力的摇着头,缓了很久都无法将胸中那股郁结之气吐出去,翕动唇齿,正欲再问是谁转换了我的命格,忽闻身后响起一声女子惨叫,音极凄厉,犹如来自阿鼻地狱的受刑鬼魅。
那凄凉的惨叫声不断传入,呼痛惨哭,一声强过一声。冬嘉挑了挑细眉,朗声吩咐道:“将她拖进来!”
片刻之后,两个魁梧的黑衣侍卫拖着一个骨瘦嶙峋的妇人进来,将那妇人往地上一扔,便待在一边候命。没过多久又有四五个人抬进来一个用黑布遮住个笼子。
只见冬嘉走近那妇人,伸手嫌恶的扒开她乱糟糟的头发。
霎时,妇人露出了全脸。
竟是失踪的陶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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