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单还是传单，却不是她的传单。这么说似乎也不贴切，因为，那薄薄一张传单纸上正印着她的脸。更确切地说，是39岁的小乔的脸。

寻人启事

传单最上方印着这样硕大的四个字，下方则是一串文字：

“……若有哪位看见了图上这个人，请及时联系骆先生，必有重谢。”下面附上了手机、、微信、微博等各种联系方式。

小乔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泪水一下子模糊了眼眶。盯着纸上“骆先生”三个字，她感觉一阵呼吸困难。

骆先生

骆先生

闻城啊……

她颤抖着手去捡，背后却响起了脚步声。

“大娘，您认识她啊？”

小乔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到，身后人是在跟她说话。她抹抹眼泪站起来，顺带把“骆先生”的传单捂进了怀里。

“小伙子找人找得可辛苦了，大娘您要是见过寻人启事上的人，就帮帮他吧。”站在小乔面前的老大爷穿一身橘黄色的工作服，是个环卫工人。

小伙子，是他吗？

小乔既害怕听到他的消息，又想要听到他的消息。半响，终是理智抵不过心，她哆哆嗦嗦地问：“发传单的小伙子，您，跟他很熟吗？”

“熟啊，”老大爷爽朗地笑，“小伙子天天来！”

转过街角，小乔就看见了一个人。

繁华的商业城外，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抱着一叠传单，逢人就发。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不好意思我正在找这个人？”

“你好，请问……”

他长得好看，不少女孩子还是会接他的传单的。可她们也就是看一眼，没有见过就是没有见过。

更多人则是避着他走，甚至有一些人虽然接了寻人启事，却转手就往地上一扔。

这个时候，他就会快步走过去。望着地上的传单发一会儿呆，他才又把它们捡起来。抬手抹一把脸，他又接着开始发。发着发着，他似有所觉，突然朝小乔的方向看过来。

小乔猛地收回视线，向后靠倒在了街边的柱子上。她、她甚至不敢去看此刻他脸上的神情。

“这小伙子天天在这一带发传单，说是在找他爱人。”环卫工大爷拄着扫把，站在小乔身前一步远的地方开口。

“爱人？”小乔瞪大了眼睛。

老大爷搔搔头，似是不明白寻人启事上那个老女人怎么就成了年轻小伙子的爱人。可他仍是点头道：“没错，就是他爱人，小伙子亲口说的。”

“小伙子说是和爱人走散了，怎么找也找不着，都快要急疯了！”老大爷皱着脸，好像挺能感同身受似的，“说是他爱人失踪前，有人看见他爱人出现过在这条街上，小伙子知道后，就天天来发寻人启事了。”

这条街？

小乔抬首四顾，她在离开闻城家里，到被赵婆婆捡回去前的这段时间里，有出现过在这条街上吗？

她已经不记得了。可哪怕她曾在这里走过，那个时候她都已经59岁了，有谁会认出她？ 那些人是不是仗着闻城着急，故意骗他欺负他的？

想到这里，小乔觉得自己按捺不住了。“就没人劝他别再来了吗？既然找不到，那、那可能就表示，对方……不想让他找到。”

“劝呐，怎么没劝？小伙子不管刮风下雨，天天都来。有一回大中午的，天太热了，他还中暑了。”老大爷一脸忧心，“咱这一带的环卫工人都劝他回去，别再来了，可他不听啊。”

“他中暑了……后、后来呢？”

“后来来了个小姑娘，把他接回去了。”

“小姑娘吗……”小乔呆愣着眼睛，喃喃着说。

“哟，小伙子过来了。”老大爷乐呵道，“是看到我了吧，老头子我来和他唠唠嗑。”

“大爷，中午好。”

“好啊。小伙子今儿又来啦。”

骆闻城“嗯”了一声，越过老大爷的肩头朝后看，清冷的巷子里空无一人。“我刚刚看到，您在和人说话？”

“是啊，是个老大娘，瞧着挺可怜的。唉？人呢？刚刚还在这儿的，哪儿去了？”

小乔感觉脸上湿湿的，一摸，全是泪水。

方才眼见骆闻城朝这个方向过来，她转身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身后的小巷子里。

请原谅她吧，她实在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见骆闻城。

“哦？那位老大娘长什么样？”

“她离开前有说什么吗？”

巷子里安静，都能断断续续听见骆闻城在巷子口说话的声音。

小乔竖起耳朵，贪婪地吸取着他的声音。她有多久没见过他了？又有多长时间没好好听听他的声音了？

再相见才知道，她是那么得想他。

小乔感觉此刻自己身体里分裂出了两个自己：

一个自己说她无比想念他的声音，正朝小乔叫嚣着让她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多听一些，再多听一些！另一个自己则疯狂数落着她：鹿乔，你知道你这样多危险吗？你会被他发现的！你想他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不！不可以，不可以的！这是小乔的理智发出的呼喊。

最终，她闭了闭眼，选择往更深的阴暗处躲去。她怕再不走，她就会克制不住地冲过去抱住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呜呜……”

小乔自阴暗的墙角抬头，什么声音？

“窸窸窣窣”前方的垃圾桶后，有什么东西在动。

小乔有一瞬间的害怕，但下一刻，她就破涕为笑了，因为，她看见桶后露出了一截毛茸茸的尾巴。是只小狗！

狗狗总是能治愈人心。小乔被转移了注意力，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她不由在嘴里发出“嘬嘬嘬”的声音，想要逗它出来。

这应该也是一条流浪狗了，并不凶，还有些怕人。小乔逗它的时候，它就一直躲在垃圾桶后，发出“呜呜”的低沉声音。小乔也不催它，耐心地等着它。终于，狗尾巴出来了一点，又出来了一点。下一刻，狗狗的头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