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眉头一皱,道“哎寡人一诺千金,说好了半年以后就是半年以后,怎么能朝令夕改!”说罢,轻轻拍了拍神色愕然的刘一天的肩膀,正色道“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办点事,半年以后就回来。”
话音未落,身影早已不见。
刘一天呆呆站在原地,转头看一眼背后将自己衣服刺了个对穿的塔尖,低头再看一眼离地千尺的塔檐,突然仰头大骂道“天杀的黄巢啊,不就攥了下你的衣领么,你把我挂哪不好,偏要把我挂在开封塔的避雷针上!”
清风拂动,灯影微恍,黄巢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仿佛从未离开过,他手指轻点,一道绿线沿着扶手风驰电掣而下,眨眼间便已蜿蜒游至白易行身后。
“啵”的一声轻响,好似烛花爆裂,绿线毫无凝滞得破开白易行自然外放的护体真气,钻入其后心。
“啊”长生真气甫一入体,白易行便猛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手捂双眼仰天怒吼。
黄巢右手五指如莲花绽放,随手张开一道碧光莹然的结界,在那道裹挟着浩大气浪的怒吼从白易行口中蹿出之前将其圈禁其中。
“你小子也算是吃过不少皮肉之苦了,扛过天劫,遭过雷劈,还被人按着脑袋一顿暴揍,怎么到了现在还是这么一副吃点儿疼就鬼哭狼嚎的窝囊样子?”黄巢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水在嘴里漱了一圈后,呸的一口吐掉茶渣,接着道“堂堂两位神君的精魄寄体,若是不开一开天眼,岂不丢人现眼?再稍微忍上一忍!”
白易行只觉神海之内仿佛有千万把利剑在反复攒刺,越是痛苦越是清醒,而越是清醒,那股剧痛便越是感知的历历分明,当即怒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站着说话不腰疼!”
黄巢也不生气,悠哉悠哉的晃悠着腿喝茶,漫不经心道“竟然还能说得出话来,那就说明还不够疼啊。”手指一阵轻敲,屋内随即再次响起之前那阵节奏诡异的笃笃声。
白易行双腿一蹬,身体绷直宛如一张巨弓,直挺挺的向后仰倒,咚的一声巨响重重得摔倒在地。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要开天眼,怎么可能不经历点儿蚀骨之痛?”
“王八蛋,我……我特么什么时候跟你说,说……我想开天眼了?”白易行本来已经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仿佛每一次呼吸都会让痛感再强上几分,但一听到黄巢这般轻描淡写的说辞,一股怒火立时便在胸中炸裂,当即便咬牙切齿起来。
“没有么?”黄巢屈指弹了弹脑门,偏头想了一想后摆手道“无所谓了,反正吃苦就对了。”
白易行闻听此言,当真是又疼又气险些就此背过气去。
就这么约摸又过了半柱香,当窗外汴河之上骤然响起第一通鼓响时,数道乌黑粘稠的血线从白易行指尖溢出。
“呜”,一声低郁沉闷犹如野兽低吟的闷吼从白易行喉咙中飘出,紧接着便有一金二青三道光柱宛如实质一般不可抑制得顶开白易行的双手,刹那间便将整个包房映照得亮如白昼。
白易行耳廓微动,手掌早已抬起顺势接住茶碗,想也不想便扬起脑袋一饮而尽。
茶水入腹,真气逆行,白易行眉心冒出的那道金光与双眼中爆射而出的两道青光随即如烈火去薪,渐渐由粗变细,由盛到弱,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终于消失不见。
黄巢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轻响后结界青光炸裂就此崩散,白易行喘着粗气缓缓站起,身子刚刚直起一半,脚下蓦然一软又重新跌坐在地。
他便也不再挣扎,就这么垂着脑袋盘膝而坐,艰难得抬起袖子轻轻揩拭脸上残留的血污。
过了半晌,感觉气力稍复后,白易行这才缓缓抬头,望向黄巢的第一句话就是“狗日的,有朝一日我一定也要让你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不知好歹的东西,天底下就输你小子最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中午刚被我教训一通,这才隔了多久就又开始跟我蹬鼻子上脸,怎么又皮痒了?”黄巢嗤笑一声并不生气,伸手点着白易行道,“张眼去窗边朝外看看,去瞅瞅那个你长这么大以来从没真正看清楚过的世界。”
白易行深吸一口气,双手撑膝艰难站起,从桌边到窗户短短几步路对于此时近乎脱力的他来说,却几乎算得上是天涯海角。
足足挪了三十多步后,白易行终于来到了窗边,恰好此时两通鼓罢,有一蓬烟花当空绽放,紧接着汴河两边便如春风拂岸,一朵朵绚烂多彩的烟花竟相绽放,直升夜空。
硝烟之中,两艘小船划破幽暗平静的河面,拖着两条长长的水线分别从两岸出发,向着河心早已被挂满了灯球火把的蹴鞠台飞驰而去。
白易行只看得一眼便忍不住眉头一皱,心神大震。
远在数十丈外的船上众人,此时在他眼中竟好似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