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这伙乞丐,用这些来作为内部传话的暗号。他们十个为头的,按照位次,以天干代替。庄梅要找的这个头排第六,所以叫“大荒落”。
而地支这十二字,是指代十二件重要的事情。“阏逢”就是说有重要人物求见,同时也意味着有大生意要做。“阏逢,求见大荒落。”意思就是有大人物要见排第六的头领。
庄梅把这一套解释给庄清听,饶是庄清见多识广,也禁不住“哦”的叫个不停。
“这帮人有病吧?为什么要搞得那么生涩?不知道的还以为多有学问。”
庄梅也沉思了下,说:“我觉得这伙人挺高明的。你看,乞丐大多是目不识丁,这些话别说,平常说都怕是说不出来,照音传话就是了。而这些词,外人也听得懂,却不知道啥意思。”
“你那个朋友一说你就全懂了吗?要我说,记住这十几个词不难,但是要对上意思很难啊。”
“我没多少个啊,他只告诉我,找他就找大荒落就行了。如果有重要事情或者买卖,就用阏逢,如果他们那伙人有危险,就用强圉,若是需要搭救,就用屠维。我就知道这么多,他说,别的对外人也没用。”
庄清捋捋髭须,点头微笑。“你别说啊,这么一看,这伙人的头领也真是个人才,用这些生僻的字来传话,既隐秘,又简单。”
“呵呵,这些都是他们内部的暗语,本来没必要让我知道的,但我跟那个大荒落很投缘,他就什么都告诉我了。”
两人在吴兴客栈墙角下这一盘桓,惊动了店里的吴大夫。
他赶紧出来,见一乞丐躺在他们脚下睡觉,以为冒犯了大人,赶紧上前,一脚踢去,嘴里骂道:“你这不长眼的臭乞丐,是不是冲撞了贵人?”
乞丐骨碌爬起,却并不躲闪,也不害怕,粗着脖子喊:“我在这蹲半天了,你家贵人撞墙上都撞不到我。”
“好你个癞子刘,你还敢犟嘴?大人要是生气你小命就丢这里了。你每天在我墙根下躺着,赶也赶不走,今天还冒犯贵人,我看你是活够了。”
“墙是你家的,路是公家的,我天天躺这,又没靠你家墙!你也没给我送饭,我又不必领你的情,洛阳是天下的王城,是讲王法的,周公也没规定不准乞讨,我也没冲撞你家大人,这些话跟我说不着。”
吴兴气得耳朵都红了,想找跟棍子抡死他。庄梅在边上忍不住笑了。
庄清拉住他,说:“没有,没,他没冲撞我们。我们只不过找他问点话而已。没事没事。”
“你怎么会找乞丐问话?脏的很哪你是怕我打死他?说实话,这附近的乞丐都被我赶跑了,就他赶不走,烦得很。影响客人的心情的。”
这个被称为癞子刘的乞丐,看来是常年蹲在这里,跟吴兴打了不少交道。庄清觉得光天化日跟个乞丐纠缠,确实有失身份,跟吴兴交代了几句,就拉着庄梅走了。
癞子刘朝吴兴一翻白眼,也不怵他,自顾自躺下睡觉去了 5、
庄梅与庄清,七扭八拐,终于找到了个靠谱的乞丐,把求见的消息送了出去,然后两人到城北的洛神祠里候着。
洛阳北靠黄河,南临洛水,洛神祠本来叫“宓妃祠”。但这个祠堂并非官修,而是民间百姓自己凑钱建的,也不知道建于何年,周围也没什么民居,跟荒郊野岭差不多,如今已经墙歪梁斜,俨然一座危房,路过的人也唯恐避之不及。
主殿上供桌都缺了条腿,牌位也不知道哪去了。门口也没匾额,要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等了一会儿,殿外有人朗声询问:“敢问,是何人找我?”
庄清出来一瞧,是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头发半白,穿着寻常百姓的衣物,目光炯炯,精气十足的男子。庄清有点意外。他总觉得能够统领一票人的,虽然那一票人都是乞丐,衣着应该更光鲜些。
庄清走上前去,拱手,问道:“阁下就是大荒落?”
男子正要回答,忽然看见庄梅从屋里缓步而出,不觉欣喜,越过庄清,直接上前两步对庄梅说:“庄姑娘,你这是……”
“这是我们楚国使周的正使,我跟你说了的。”
大荒落这才转过身来,对庄清施了个大礼:“见过庄大夫。”
庄清还礼毕,问:“敢问大荒落阁下,这里说话方便吗?要不要换个地方?”
大荒落呵呵一笑:“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过你也不用怕,这大殿20年了一直都这样,总觉得明天就会倒塌,但就是不倒。请随我来。”
大荒落把庄清引到祠后一片小树林,一间简陋的草庐。草庐虽简陋,但是挺干净,周围一圈篱笆,里面还种了菜。
庄清这才发现他并非一个人,远远的四处有若干人把风,草庐里还早就生了火,烧了一只鸭子。
三人席地而坐,大荒落说:“我其实多数时候就呆在这里,你们传话找我的时候,我正烤着鸭子呢。有此美食,正好奉客。不过我不好饮酒,所以,没有酒哦。”
鸭子端到几上,大荒落用小刀,小心地割着,鸭油扑扑地冒出来,忙用手抹一下,放嘴里吸。
不一会,割了一大盘肉,放在中间,又拿出一个碟子装盐,一个碟子装酱,蘸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