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彭孝直坚决的态度,至今依然历历在目,而且彭展镇态度虽好,但至今为止提的都是赔偿,对于店面转让却是只字不提,显然他们父子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卖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原因呢?
难道真是为了风水玄学这等虚无之说?
按理说,店面是人家的,卖与不卖都是对方的自由,与杨真无关,但今天的事他总觉得处处透着诡异,思来想去,问题一定还是出在这个店面上,所以才有此一问。
果然……
杨真这一下打草惊蛇,彭展镇瞬间就僵了脸色,许久才“嘿嘿”一笑,道:“实不相瞒,这处店面不是我家的。”
“哦?”
“这店面是犬子一个远方亲戚的,不信请看。”彭展镇说着,一边拿出房契递给杨真,“这是十多年前的事,当年北方战乱,那亲戚南来避祸,将店面托给了我们父子,如今天下已定,他又北返了,临走前曾有言这店面委托我们父子照料看拂,是以犬子才会将此处铺面挂售。”
这番话当然只是说词而已,至于店门中暗藏脏银之事乃是彭家最大的秘密,彭展镇自然不会说出来,但他说的这个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又有房契为证,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时彭孝直已然递上了茶水,彭展镇伸手接过,呷了一口,又道:“可是小哥儿你想,东西毕竟是人家的,虽然对方有言在先,但把人家的东西私自出售……这等大事还是得问一问才好,这一来是理应如此,二来也省得日后万一的纠纷,反生分了亲戚间的情分。此事我原不知道,不想那日听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说店面已经转让了,所以我才……哎哟。”
一言未尽,彭展镇忽然痛呼一声,双手捂着肚子,黄豆大的汗珠挂了满额,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这一下变起仓促,杨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彭孝直已然一步抢了上去,一把搀住彭展镇:
“爹!”
但已经来不及了!
彭展镇只来得及“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跟着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声音……仿佛在这一瞬间从世界彻底消失了。
就连窗外的蝉鸣叶响也戛然而止,仿佛天地万物都被这一幕人间惨剧震住了一般,一种骇人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房间里静得连心跳都能鼓噪出令人心悸的回响!
突然!
彭孝直霍地转过脸,怒睁双目地盯着杨真,一双眼睛憋得血红:“你,你竟然下毒!”
“这,这……”杨真瞠目结舌,呆呆看着彭氏父子,如坠噩梦中一般,陡地一阵寒意袭上来,光天化日之下浑身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中计了!
这是构陷!
这一瞬间,所有的疑团都有了解释,原本如蒙迷雾的真相刹时水落石出!
只是这真相的骇人听闻,却是令人几乎窒息!
房间里,霎那间暗了下来。
仿佛是太阳也被这惊天的阴谋吓坏,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兔子,直接从窗口褪了出去。
杨真霍地抬起头,仿佛不认识似的死死盯着眼前面沉如水的男人,阴郁的房间里他的脸庞又青又白,阴得令人阵阵发寒,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亡灵。
“你……想栽赃陷害?!”他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我栽赃?!”彭孝直一声狞笑,“这是你家,茶是你端上来的!你还要睁眼说瞎话,说我栽赃?分明是你觊觎店面,企图毒杀我们父子,如今还敢含血喷人?你做的事人能容天也不容!亏得今儿是我斟的茶水自己没来得及喝,否则今日岂不是也要横尸当场!”
“你!”
“真是上天有眼,要你这恶毒刁民阴谋败露,当场现行!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不要信口雌黄!”杨真蓦地提高了语音,慢慢踱至彭孝直跟前,冷冷一笑问道:“茶水是我备的不假,但斟茶的是你,凭什么说我下的毒?你父子二人突然造访,我难道能未卜先知备好毒药?若是我有心药死你们,又怎么会让人死在自己家中,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一句进逼一句,问得咄咄逼人,却又有情有据,彭孝直不禁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把揪住杨真的袖子:
“彭展镇是我爹,难道我会药死自己的亲生父亲?你说不能未卜先知,焉知这毒药不是你家中常备的鼠药,结果见我们父子不肯转让店面顿起杀心?你说不会让人死在家中,又怎知不是你用药不当下多了剂量?”
“你血口喷人!”
“总之现在说破了天也没用,有什么话,咱们公堂上说去!”
“好!”杨真冷冷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以为我不敢?告诉你,我杨真就偏不是个怕事的,我倒要看看你还要如何诬告;若是告不成,我要反告你弑父讹诈!走,上衙门去!”